十五

从卡萨·德尔泼尼安忒酒店1224号房间的内线电话里没有传来任何回应。我走向前台。一个表情僵硬的接待员正在整理信件。他们总是在整理信件。

“梅菲尔德小姐在这里登记入住,是不是?”我问。

他先把一封信放进信箱,然后才回我的话。“是的,先生。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知道她的房间号。她没接我电话。你今天看到她了吗?”

他稍稍对我产生了一点关注,但我仍然不动声色。“我想没有。”他扭头瞥了一眼,“她的钥匙不在这儿。您要给她留言吗?”

“我有点担心她。她昨晚就不太舒服。也许她正在上面,病得没办法接电话。我是她的一个朋友。我的名字叫马洛。”

他上下打量着我。他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精明。他走到在出纳室方向的一座屏风后面,和某人说了几句话。不多久他就走了回来。他面带微笑。

“我想梅菲尔德小姐并没有生病,马洛先生。她点过一份丰盛的早餐,午餐也吃了很多。她还接过好几个电话。”

“多谢,”我说,“我要给她留言。就写我的名字,还有我稍后会再打过来。”

“她可能正在外边的花园里散步,或是在下面的海滩上,”他说,“我们这里有一片温暖的海滩,被一道防波堤很好地保护着。”他朝身后的时钟瞥了一眼:“如果是的话,她也不会在那儿待很久。现在天气开始转凉了。”

“谢谢。我会再回来。”

进入酒店大厅得先上三级台阶,再经过一道拱门。有些人在大厅里只是闲坐,这些酒店休息室的忠实坐客,通常都上了年纪,一般都腰缠万贯,往往除了瞪起一双贪婪的眼睛注视人群之外什么也不干。他们就以那种方式度过自己的余生。两位神情严肃、烫发染成淡紫色的老夫人正在和一幅巨型拼图较劲,那幅拼图被放置在一张特别定制的大号纸牌桌上。更远一点的地方,一场凯纳斯特纸牌戏[1]正在进行——两个女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女人身上缀满钻石,就像许多冰块,足以给莫哈维沙漠[2]降温,而她的脸上还涂满脂粉,多得足够去粉刷一艘游艇。两个女人都叼着长长的过滤嘴抽烟。和她们在一起的那两个男人表情阴郁,一脸疲惫,很可能是因为签支票签得太累了。再远一点,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坐在能透过玻璃朝外远眺的位子上,手牵着手。那个姑娘的手上戴着一块钻石、一块祖母绿宝石和一枚结婚戒指,她不时地用指尖抚摸它们。她看上去有点神志恍惚。

我出门穿过酒吧,在花园里四处探寻。我沿着那条穿越悬崖顶部的小路行走,毫不费力就找到了昨晚我在贝蒂·梅菲尔德的阳台上俯身朝下张望的那处地点。我能认出那里是因为那面墙陡峭的倾斜角度。

那片海滨浴场和那道弧形的小防波堤有一百码长。从悬崖上可以沿着台阶走下去。人们在沙滩上四下躺着。有些人穿着泳衣或者泳裤,有些人则只是坐在毯子上。小孩子们在周围跑来跑去,尖声叫唤。贝蒂·梅菲尔德不在这片海滩上。

我重新走回旅馆,在休息室里坐下。

我坐着抽烟。我走到报摊前,买了一份晚报,浏览一遍后就把它扔掉了。我溜达到柜台旁。我的留言还待在1224号信箱里。我走向内线电话,打电话找米切尔。没有回应。我很抱歉。米切尔先生没有接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接待员说你想见我。马洛先生——”她说,“你就是马洛先生吗?”

她看上去娇嫩欲滴,就像一朵晨间的玫瑰。她穿着一条深绿色的宽松长裤,白衬衫外面罩着一件绿色风衣,还围着一条宽松的佩斯利[3]涡旋纹花呢披肩。她那头秀发上缠着一条发带,显出一副像被风儿吹起的迷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