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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希望我回去吗,鲍伯?”我说,斗胆试点幽默。

他扑哧一笑:“艾莉诺,没了你,整个地方都要解体了!老天爷,比利不知道怎样开发票,至于珍妮……”

“鲍伯、鲍伯,开玩笑的啦。”我说。我漾起笑容,听到我请假期间同事们疲于应付,让我有点满足的感觉。

“原来你在开玩笑啊,艾莉诺!嗯,好兆头,表示你的状况一定越来越好了。”鲍伯说,口气如释重负,也许是因为那则笑话,或者因为我状况好转——或者两者皆是,我想。

“我星期一就回去上班,鲍伯。”我说,“我准备好了。”我的语气坚定自信。

“太好了!你确定时机对了吗?噢,太棒了,艾莉诺。”他说,“期待星期一见到你。”我可以听出他是真心的,因为从电话里传递过来暖意。人在微笑的时候,语气会跟着改变,声音多少会起变化。

“非常谢谢你对这……对这一切的理解,鲍伯。”我说,喉咙堵堵的,“谢谢你的支持。我一直想说……身为员工,很抱歉多年以来,我的态度不是一直都很……积极……”

“啊,胡说。”他说,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摇着脑袋的模样,“没了你啊,整个地方都变了样,艾莉诺,真的,你可是我们的老台柱啊。”

我听到他手机响了,他啧了啧:“很抱歉,但我非接这通电话不可,艾莉诺——是个新客户。好了,你保重哟,我们星期一就会见到你,对吧?”

“对。”我说。

挂掉电话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在想,我真的、真的希望珍妮不会带自家烘焙的蛋糕来庆祝我复工,以往只要有同事休假回来,她常常都会这样。她的咖啡胡桃海绵蛋糕中那种不毛荒漠的质感,说“干”都不足以形容。

我到公司的时候,办公室的外观和以往一样毫无魅力,我在外头一时迟疑。我请假将近两个月,天晓得关于我请假的背后成因,有哪些不实谣言在公司漫天乱飞。在那段时间里,我不曾想过——也没余力去想——试算表、应收账款、采购订单以及增值税。我还有能力做我的工作吗?对于自己是否还记得任何事情,我蛮没自信的。我的密码?当然了,就“Ignis aurum probat”三个词,意思是“真金不怕火炼”,而这个句子的后半段是“逆境考验勇者”,说得真好。这个密码强度颇高,真的蛮强的,恰恰符合电脑系统的要求。谢谢你,塞内卡[4]。

啊,可是我觉得胸口里开始涌现恐慌感,我办不到。我行吗?我还没准备好面对,我要回家打电话给鲍伯,让他知道我要再请一个星期的假,他会理解的。

我背后走道上传来脚步拖行的声音,我赶紧抹掉自己盯着眼前那栋低矮建筑时,眼中涌现的泪水。在毫无预警的状况下,有人拉着我转了一百八十度,使劲拥住了我。迎面是一堆羊毛(帽子、围巾、手套)、扎人的胡楂,以及苹果、肥皂加上红色万宝路香烟的味道。

雷蒙说:“艾莉诺!你说很快就会见面,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我任自己被他拥抱,事实上还朝他怀里靠近了一些,因为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点及特定的情境下,加上我的感受,被他拥住的感触简直可以用奇妙来形容。我一语不发,双臂非常缓慢地悄悄往上挪,就像冬日阳光一样试探着,然后环住他的腰际,让自己更能投入拥抱之中,我的脸贴着他的胸口。他也一语不发,或许直觉感应到那一刻,他所提供的恰恰是我所需要的,无须更多。

我们就这样驻足片刻,接着我往后退开,拨整头发、抹抹双眼。我看看手表。“你迟到十分钟了,雷蒙。”我说。

他笑了:“你也是啊!”他再次往前跨步,仔细瞅着我。我回盯着他,就像稍早的那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