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

杨铁汉搬家那一天,他把三个孩子喊到了一起:从今天起,咱们就搬到抗生家的杂货铺去住。以后,你们就要管彩凤婶儿叫妈,听到没有?

三个孩子很聪明,马上就明白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自从上次被鬼子带走,几个孩子差不多成了惊弓之鸟,他们再不敢跑出去玩儿,说话也小心翼翼,有个风吹草动就惊恐不已。此时,听说就要搬到抗生家,三个孩子心里的石头似乎落了地。杂货铺不仅有小伙伴抗生,重要的是,和彩凤婶儿在一起就有了家的感觉。他们还清楚地记得,几天前杨铁汉和彩凤接他们回家时的情形——

最先出现在三个孩子面前的是杨铁汉,他一见到孩子们就说:爸妈接你们回家。

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早让三个孩子变得无比聪慧,杨铁汉简单的一句话就给了孩子们一种暗示。在杨铁汉离开后,鬼子又把彩凤带了进来,分别问三个孩子:她是谁?

彩凤对他们来说已经不陌生了,三个孩子没有任何犹豫,一下子拥上去,抱住彩凤,又哭又喊。日本兵营里的惊吓,让三个孩子在看到彩凤时像见到了救命的稻草,他们喊得真切,哭得真实,仿佛母子已经分开了很久,情感也就在这一瞬间爆发了。

一旁的日本人也被眼前的情形弄得欷歔不已,挥着手道:哟西,哟西——

彩凤顺利地把三个孩子带出了日本人的兵营,那时,几个孩子就对彩凤越发得亲热起来。

此时,杨铁汉这么一说,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呢。军军跑到杨铁汉身边,抱住他的腿,声音打着颤儿:爸,咱啥时候去啊?

杨铁汉摸了摸头,冲孩子们笑笑:你们没意见,咱现在就走。

三个孩子跟着杨铁汉走出了布衣巷十八号。孩子们在回头看了一眼后,就头也不回地向振兴街走去。

在这之前,杨铁汉已经通知了彩凤。彩凤也已经早早作好了准备,把堆杂物的房间收拾了出来。

孩子们见面后那股高兴劲儿自不必细说,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他们不仅有了爸,还有了妈,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安顿好孩子,彩凤和杨铁汉四目相对着,他们知道在一段时间内,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他们不得不生活在一起。彩凤慢慢把目光从杨铁汉的身上挪开一些:铁汉,我不管你现在干啥,但咱得让这个家安全,大人有点啥不怕,不能太委屈了孩子。

杨铁汉嗫嚅着,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无意中,他的手触到了怀里那只硬硬的子弹壳,他的身体微微地颤了一下,半晌,才说:谢谢你让我们渡过眼前的难关。

彩凤瞟了他一眼,理智地说:咱不说客气话,其实你这也是在帮我。

说到这儿,彩凤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着:大河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杨铁汉听了,心里“嗖”地被刺了一下,望着愁眉不展的彩凤,他真想把实话告诉她。可转念一想,又死死地扼住了这个念头,如果说出魏大河牺牲的真相,那就会牵扯到自己。尽管在他的心里,彩凤是自己人,但地下工作的纪律明确规定,即使是面对自己的亲人,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不仅是考虑到自身的安全,也是对整个地下组织的负责。

杨铁汉在没有从事地下工作前,并没有把这条规定考虑得有多么严重,当他真实地投身于特殊的工作环境中,才感受到自己如同走在了钢丝刀尖上。他在老葛那里经常听到关于同志们被捕的消息,望着城楼上悬挂着的战友的头颅,他的心也一紧一抽的。

就在杨铁汉把三个孩子安置到彩凤的杂货铺后,他接到了老葛的一个通知。老葛把一个信封递给他,让他务必把这份密件送到城外老阴山关帝庙的一排香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