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重 逢(第3/9页)

“已经是前女友了。”姚说。

“不会是高三游园会上我看到的那个吧?”

“当然不是,”姚一边熄烟一边摇头,“丁崇光,谢谢你的大嘴巴,怎么都没看到你也去把个马子咧?”

“唉瑞峰,这就是跟你当哥儿们的代价啊!不都是被你先把走了?怎么还会有机会留给我呢?”

左一声瑞峰,右一声瑞峰的阿崇,坐在姚的身边,虽然穿的是同款的衬衫领带,可他看起来就像是姚的仿冒品。

“他高一的时候就很花心,看来这毛病一点都没改。”

我不意就随口丢出了这句,想必是语气过于认真了,竟让三人一时无话。短暂的尴尬中,高三校庆晚会表演结束后曾守在后台门口的记忆,这时浮上心头。一直以为姚那天晚上食言爽约了。也许我错了,姚其实坐在台下。他知道我在表演后希望能见他一面,却故意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线索,又在三年后这样轻描淡写继续添上一笔……

是警告?是备忘?那么他也曾不动声色,坐在民歌餐厅的角落听我演唱而没有被发现吗?

接下来的三人成行,就这样变成了一件似乎顺理成章的事。

相约去看场暑假档的热门电影,坐上阿崇的车一起去当时还没被大批观光客摧残的九份,或者有时唤来阿崇的表弟,四人一桌麻将打到半夜再去永和喝豆浆,一开始就像普通大学男生四处游荡,没有什么特别。如同皮肤上莫名冒起的红肿,一开始总有点刺痒,然后留下一块暗色的疙瘩,渐渐就不会去注意,到底肤色何时才会恢复正常。或是渐渐习惯了暗记的颜色,以为看上去并无不正常。

当起了“瑞峰的哥儿们”,仿佛就是这种无法定义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肤色转变。这个有口难言角色让我跟姚的距离更远,偏偏两人的接触突然比真正当同学时更频繁。我的心里不是没有提防。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动心,不可伤神。虽不完美但还可接受的三人成行,未尝不是转移欲望与焦虑的最好练习。

我曾如此想象,或许只要能练就这套不动声色的隐忍功夫,也许,往后的人生就可以不至于太过悲惨。

我知道,真正需要担心的,不是逢场作戏后一开学大家的鸟兽散,而是与姚在一起,这多出来的一个夏天,将成为另一场徒劳的乱梦。

秘密有时比欲望更不安分。欲望需要对象,但秘密却像一个孤独的游击队员流落丛林,在茫然的思绪里漫窜。

与他俩的互动,像是从某个陌生人的生命中借来的一段交集似的,因为不像是自己的东西,所以不得不随时小心避免损坏,难免就会流露出了一种不自觉的、刻意的殷勤。

怕阿崇看出自己的心事,我格外注意不要冷落了他,没事便把话题拉回我们高三的时候。高三的时候姚不在我的生活里。高三的时候姚曾经是过去式。现在洗牌重来。曾经姚的那种鲁莽中透露着孩子气的阳刚,如今被包藏在一副寡言沉稳的代联会主席身份之下,谁不当姚是个有为青年?

谁会相信姚曾在我的耳际狎吟着,我马子都不肯帮我吹……那个吊儿郎当的愣小子,曾经让人猜不透也放不下的姚,究竟哪里去了?

一度我有意回避他们的邀约,想要慢慢淡出这样的自寻烦恼。拒绝几次以后,姚与阿崇开始直接到我驻唱的餐厅来找我。说是专门来捧我的场,但我直觉,应该是有些什么我并不知情的状况正在变化中。

虽说暑假里大家都是在无事晃荡,但那两人也未免太闲。阿崇家境优渥也就罢了,但姚瑞峰家在中部,印象中他模糊提过,父亲年纪很大,抗战“剿匪”一生戎马,最后不过干到少校退伍。暑假里他不用回家看看父母吗?

也没听姚提起是否有在打工,校外租屋生活费也是不小的开销,还要频频来民歌餐厅消费,看遍首轮新片,没事泡咖啡馆吃消夜跳个舞打个小麻将,而且继阿崇后也骚包地在腰间挂上了一只 BB Call,这些照理不是一个只身北上的大学生负担得起的。难不成都是阿崇帮他买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