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二(第2/2页)

可是宴会开了不久,有人喊了一声:“请咱管四爷讲两句!”众人齐声呼好。马二从那边桌子前一站起来,可就赛换了个人。虽然还是那身行头,但那股子劲儿变了。只见他左手往后腰上一撑——管四爷讲话时就一准这么单手撑腰;同时小肚子往前一鼓一挺——管四爷撑腰时肚子就这么一鼓一挺。还没说话就赢得满堂彩,有人叫道:“管四爷附体了,绝啦!”

马二乘兴说:“今儿太平笔庄甲子大庆,诸位爷给咱朱老板面子,大家也是难得一聚,大家自管吃喝痛快,钱——记在我局里的账上!”

葛石头傻了。听这两句话的声音和腔调,就像管四爷在那边说话呢。

再瞧,马二正举杯说:“干了!”举手时胳膊伸得笔直,赛根杆子——管四爷就这么举杯!

葛石头在这边瞪圆眼珠子看;马二那边连吃带喝,说说笑笑,举手投足,活活一个管四爷,引得同桌和邻桌众宾客阵阵大笑。葛石头非但瞧不出破绽,反倒觉得他愈来愈入化境。到了后来,马二有点醉了,连摇身晃脑都像,已经难瞧出是在“学”管四爷了,就像每次教育局请客管四爷坐在那边吃吃喝喝的样子。

可是葛石头却看出他一边“乱真”,一边没忘了吃喝。桌上的鸡腿鱼肚虾腰肉块叫他摘着拣着撂在嘴里,吞在肚里。心想这小子,一边用管四爷的“名儿”白吃白喝,一边拿着管四爷开涮给大伙找乐,真是太损太缺了。

正热闹着,马二起身弯腰使筷子去夹远处碟子里一块肥嘟嘟的大海参时,没料到腰一用劲,放个响屁,这屁真响——真臭。坐在他身边的一位立时说:“四爷的屁——扣屎盆子了!”大伙大笑;马二用管四爷的声调说:“不臭叫屁?”大伙又大笑。一直笑到席散。

葛石头回到租界那边,把自己耳闻眼见照实禀告管四爷,然后说:“咱拿他还真没办法,马二嘴里从来没说过他是在学您,说您名字的都是别人。”

葛石头原以为管四爷会大发雷霆,谁料管四爷嘛话没说,只是一笑。

没过几天,老城这边就传出一个说法:人家管四爷是租界里有身份的文明人,从来不会当着人放屁。马二学管四爷,学得再像也不该有放屁这段。马二是小混混儿,没见识,这下子彻底穿帮了!还有一句比广告还厉害的话:一个屁崩飞了马二的饭碗子。

商场里没有比传言更管事的。码头的人又爱说笑话,爱找乐子。从此各种饭局没人再请马二,反而拿马二放屁的事当作饭桌上的笑料了。

[1] 常连安(1899-1966),相声大师,擅长单口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