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997年,阿里,汉江(第3/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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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拉萨后,高翔一行与藏族司机多吉告别,乘飞机到成都,施炜刚好赶上当天的航班飞回深圳,高翔和孙若迪带着左思安入住酒店,准备第二天返回汉江。放下行李后,孙若迪精神十足,兴致勃勃地去看一个在成都读大学的高中同学,高翔没有陪她一起去,与左思安留在各自的客房里休息。

高翔洗了澡便上床睡觉,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他去敲隔壁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左思安才将门开了一条缝,问:“什么事?”

他们一起出行十多天,条件简陋的时候只能投宿车马店一起睡大通铺,她突然一下子又这么拘谨,他有些不解:“走吧,我带你出去吃晚饭。”

“我没胃口,不想吃。”

她声音低哑地说,就想把门关上,他伸手抵住,将门推开了一些,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她马上将头扭开,但他已经看见她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泪痕,分明刚刚哭过。

“怎么了?”她不回答,想将门推上,却敌不过他的力气,气得松开手,一转身进了浴室,重重关上门并上了锁。

他哭笑不得,走进来隔了浴室门叫她:“小安,有什么事出来说。”

她还是不理他,他无可奈何地站了一会儿,只得使出苦肉计:“小安,我突然觉得头很晕,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她果然应声而出,慌慌张张地扶他坐到窗边的椅子上,给他倒来一杯水,问:“头晕得很厉害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没那么严重,这大概是老张那天说的‘醉氧’,突然从缺氧的高海拔地区下到平原,适应不了空气里的含氧量,会有各种生理反应。像若迪就是突然欢快了,非要出去玩,我就是嗜睡头昏。不用紧张,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她仍旧不放心,抬手摸一下自己的额头,再去试他额头的温度。他猜想这大概是她父母在她身体不舒服时的习惯探测方式,她那个专注的神情让他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

“小安,坐下。”她坐到旁边那张椅子上,“是不是不放心你爸爸?”她低下头,没有回答。“那边条件确实艰苦,但你别忘了,人的身体有调节适应能力,你爸爸不会有事的。”

她的嘴唇紧抿。他叹气道:“从措勤出来,你就一直不开心。如果不方便跟我说,那答应我,回去一定要跟你妈妈好好谈谈。”

她仍旧不吭声。

“一个人关起门哭,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

她好不羞恼:“难道非要在你面前哭,让你更加可怜我吗?”

“小安,你怎么会这样想?”她正要站起来,他起身拦住她,蹲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我没有可怜你。”

“嘿,这就是撒谎了。早都跟你说了,我又不是傻子。”她眼里汪着泪水,似乎想勉强笑一下,可没有成功,神情又辛酸又苦涩,“我像疯了一样吵着要去西藏看我爸爸,连我妈妈都觉得我不可理喻,你一口就答应送我过去,还差点儿把命丢在措勤。不是可怜我,你会这么做吗?”

“当然,我不会送一个陌生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可是你对我来说不是陌生人,而且我知道你处在很艰难的时期,承受的超过了你能负担的。你想见你父亲,我能帮得上忙,就这么简单。”

“一点儿也不简单。要是万一……”她没法儿说下去了。

“施炜告诉我,我在措勤昏迷以后,你反复求你爸爸找最好的医生来,若迪都撑不住去休息,你还一直留在病床边守着我。我知道你是讨厌医院的,可以说你也救了我,我们谁也不欠谁,你不需要再为这件事内疚自责。”

“又拿我当小孩子哄,上次还骗我说失忆了。”

他记起医院里那一幕,忍不住笑了:“好了,以后不跟你乱开玩笑。别记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