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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对于她为何无法面对克里斯,托尼会给出很多聪明的解释。但原因其实并不复杂,只是负罪感,简单而纯粹。克里斯的现在就是卡罗尔的未来,只是后者碰巧躲过了那颗子弹。而且,除了迈克尔和露西,还有其他人为她伸张正义的决心付出了代价。

卡罗尔挥动长柄锤砸着画廊的地板,用这种均匀的节奏为思考做背景音。她听从乔治·尼古拉斯关于梁柱的建议,把梯子架在画廊上,从上方开始拆除地板。严格说来,搭脚手架会是个更好的选择,但那超出了她的DIY能力,而且她决定自己完成所有事情,不管要花多少时间。她放弃了请人进来帮她解决问题的想法。她停下来喘口气,胸口因为用力过猛而一起一伏,汗水从她的背上淋漓而下。

她与乔治·尼古拉斯的巧遇打破她熟悉的负罪感和羞耻感的魔咒,让她记起除了自我的内心世界,还有另一个世界。那是她曾经居住过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人们围坐在桌边,谈天说地,开怀畅饮,哄堂大笑。那个世界中曾有她的一席之地,她怀疑逃离它可能并不利于健康。她其实是故意让自己四分五裂,那样她就能开始治疗的过程。但是,她怎么知道,她如果像个隐士一样生活,就一定会变得更加强大呢?她不情愿地想起自己以前试过这么做,但并未能解决问题。能让她重获新生的东西都与那个世界有关。

也许,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卡罗尔上次去警察康复疗养院时,刚到二十码外的社会活动募捐箱处就止步不前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她打电话给克里斯在警察联合会的代表确认她的下落时,甚至有点希望克里斯已经回家了。“她在里彭的康复疗养院,”乐于助人的代表告诉她,“她正在允许的范围内接受物理治疗、创伤管理什么的。他们原本希望她能在医院待得久些,不过我们这里能够提供专家看护,帮助她过上更正常的生活。”

卡罗尔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她不觉得有任何专家能做到这点。“你知道她的视力有任何进步吗?”

“我相信没有。他们已经在讨论帮她排队申请导盲犬。不过,那是以后的事。”

卡罗尔谢过她,挂断电话,想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克里斯。但是,在自己与克里斯之间架起沟通的桥梁,是她重回人间的第一步。她事先打电话问了探视时间,并被告知他们希望访客能在九点前离开。因此,她在傍晚结束工作,冲洗掉汗水和污垢,几个月来第一次穿上正装。她尽量拖延整个过程,特地花时间出去买了一大瓶灰比诺干白。然后又买了一瓶。但最终,她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得出发,穿越起伏的绿色风景,来到这个迷你却拥有大教堂的城市。

康复疗养院在小城的边缘,离方廷斯修道院11的华丽遗址不太远。它隐藏在一条蜿蜒曲折的车道末端,在灌木丛的掩映下,看起来影影绰绰。那些灌木看起来有点年岁,一定是这座庞大的维多利亚别墅的最初拥有者所植,以保护建筑的心脏部位。主屋的两边各有一个现代建筑风格的两层翼楼。小小的木头农舍点缀在宽阔的草地边缘,所有房屋都由整洁的小径相连。有几扇窗户中透出灯光,不过,楼下房间的窗帘都已经被拉起来。卡罗尔如果不了解她所要去的地方,很难从外观猜出这栋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一扇沉重的哥特式大门打开,露出里面坚固的走廊。不过,走廊两边的房间都是现代风格,房间里的人觉察到她的存在,都把门打开一条缝。房间里面看上去更像是酒店的休息室,而不是医院病房。卡罗尔想,这是一种与他人沟通的方式,是通往正常生活的一小步。这里闻起来也更像酒店,而不是医院。一阵微弱的花香飘荡在空气中,就像超市里卖的百花香料包发出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