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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难道不能抗议吗?”

“当然可以,要是现在还有帮助的话……”霍格指了指,“整栋建筑最古老的部分就在这儿,省立医院接待中心和医生宿舍。后来一度改为保健中心与牙医诊所,不过现在全撤了。”

“莎拉不就在保健中心上班吗?”

“是的,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消失了,只剩下殡仪馆和养老院。”

他又咯咯笑了。

“所以啊,等到老的全死光、埋光以后,就什么都不剩了。”

“听起来真是可悲。”

“现在大家拼命想搬出去,连我都在阿尔维卡找了一间公寓。”

霍格又叹了一口气,随后推到一挡,缓缓开回路面。

突然,他眼神一亮,又笑了起来。

“不过,你知道吗?这里竟然开了泰式按摩店!”他狂笑起来,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该死的,也许改天应该去试试看,体验一下……”

本杰明说,他曾经在泰国做过一次泰式按摩浴。霍格则说,他从没去过那种地方。

右边出现一座加油站,还有附属小商店,招牌上写着“小城加油站”。霍格又停车,这次指指左边。

“就在那儿。”

本杰明看见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外墙刷成浅粉红色,除了四方形小窗户外,还有一扇落地窗,想必是后来增建的。窗帘、天竺葵、砾石路面、几棵老苹果树,还有秋千。

拉斯穆斯就在这里长大。

本杰明不胜惊异地打量着这小小的屋子。

几个孩子在庭园里玩耍,看见霍格,他们停下手头的游戏,朝他招了招手。他也朝他们挥了挥手。

“好可爱的孩子啊!”

然后他开车离去。

霍格停车,熄火。两人下车走进墓园。

秋季的斜阳低垂,依依不舍地逐渐聚集,在靠拢的乌云下投映最后一抹留恋的夕照。地面上的阴影越拉越长,冬天的脚步近了。

路的一边是农田,更远处是一片森林。另一边是一座建于17世纪的教堂,墙面刷得粉白。斜阳映照在教堂的尖塔上,向聚拢的乌云发出幽微的反光。

整座墓园外围着一道低矮而老旧的石墙。本杰明双手冰冷,全身冷得发抖,但还是紧紧抓着红色郁金香。

他们朝墓碑走去。

他朝拉斯穆斯走去。

自从20年前5月的那一天,拉斯穆斯离开人世后,两人就不曾再见面。

这些日子里,两人一直失落着,不知对方究竟在何处……

霍格点点头:“远处那一座墓就是了。我就站在这边。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本杰明朝远处一排墓碑走去。

这时,霍格又从后面喊他。本杰明转过身来。

“对,还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完。这真是太遗憾、太可耻了。这一切,太遗憾、太可耻了。”

这位矮小的男子声音已经嘶哑。当他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声音时,只好别过身去。

本杰明握紧拳头。

他现在还不想哭出来。

他想再忍一下,不要被内心涌出的情感击倒。

他再次转身走向那排墓碑。然后,他看到了。他看见了拉斯穆斯。

这块灰色的石墓碑和其他墓碑不太一样,只有正面经过粉刷。正面是哈拉德与莎拉的名字及生卒年。看得出来,莎拉的名字还是新刻上的。然后,就是拉斯穆斯的名字。

拉斯穆斯·史达尔:1963—1989。

他望着这个名字,这个年份,一读再读,泪水溃堤而出。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两人重逢了。

他把郁金香放在一个用柴枝固定在地上的小容器里。这些远道从斯德哥尔摩来的红色郁金香已经有些枯萎了。

本杰明站在墓前许久。

他终于回到爱人的故乡了。

他一语不发。千言万语在脑海中打转,然而话一出口就只剩下这几个字:“拉斯穆斯,我是多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