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10页)

耶利亚台风登陆的那个晚上,柏青到一个高尚小区去看一个朋友,朋友两口子搬进新屋不久便约他去吃饭小坐。他离开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钟了。

柏青从车库开车出来,风雨稍小了一些,他开车出小区大门口时,在车灯的照耀下,有一个盛装的女孩子打着烟紫色的绸伞往外面走,也许是他的车灯有些刺眼,女孩子侧脸观望了一刻。柏青立刻摇下车窗上的玻璃叫了起来,透透,透透。

透透彻底转过头来,见是柏青,着实惊喜万分。柏青忙道,赶紧上车吧,你去哪儿我送你去。

透透蹦蹦跳跳地躲开地面上的积水上了车,刚一坐进副驾位便长吁了一口气道,柏青,你可不知道下雨天打的士有多难,我等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好不容易等来的几辆车还不够男士一窝蜂抢的。柏青急忙把车上的纸巾盒递给她,透透小心翼翼地擦着脸上的水渍,不一会儿抬起头来问柏青,我脸上的妆花了没有?柏青看了看说没有。

车在风雨中开上马路,柏青道:“这么晚了,又刮台风,你还上哪去?”

透透说了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名字。

柏青说:“不是时装发布会吧?”

透透笑道:“内衣秀也不会这么晚发布啊,是个应酬。”

“做个漂亮的女孩子也是真不容易。”

“柏青,还是你惜香怜玉,要是呼延鹏看见我十点钟化个浓妆往外跑,准又吵翻了天。”

“他在意你嘛。”

“这我知道,要不我会这么忍他?”

“你们俩真是好笑,都爱对方,又都说在忍对方。”

“说穿了爱不就是一种忍耐吗?”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五星级酒店的门口。由于前面停了好几辆车,不知何故堵在那里,透透谢过柏青之后便撑伞下车。柏青的感觉是她一露面,便有两三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人撑着黑伞跑了过来,他们殷切地把透透迎进酒店大堂。

不知为什么,柏青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首先是透透今晚必须应酬的客人实在是有些高调,搞几个英武男人守在这里,正常的应酬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此外透透说的也没错,一个女孩子晚上十点以后还要浓妆艳抹地往外跑,是什么应酬会这么重要?对于女孩子来说,男人都是陷阱,越是张扬的男人就越是深不可测的陷阱。但常常是这样的陷阱却是女孩子心目中的谜一样的梦幻。

柏青把车停在了正对酒店大门的露天停车场,他想反正他回家也没什么事,不如在这里等等看,这个晚上风雨交加,总让人有那么点不放心。

又是一阵紧锣密鼓的风雨袭来,车窗上的玻璃因为沾满雨滴立刻花了,望出去的景物也满是斑点。柏青拧开一瓶依云矿泉水,慢慢地喝了两口。他打开车上的音响,放了一曲约翰·威廉姆斯的小提琴独奏曲《辛德勒名单》,当丝缎般质感的弦乐流淌而至时,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他的生活过分精致了,以至于他越来越不喜欢钢琴的激昂与雄浑,孤独纯美的小提琴声常常成为他心灵的慰藉。

其实,柏青曾经有过的激情早已烟飞灰灭,他的生活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一方面,车祸中受伤的病人终于告别植物人生涯过世了,病人的家属要了一笔钱,算是一了百了。另一方面,他的大舅子仍不敢在当地露面,据说是在福州与人合伙做生意,柏青总算图到个耳根清静。

唯一有变化的是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在家的话也越来越少。他发现原来高品质的生活都是有代价的,比如他就是这个家庭里的一件精美的摆设,而且优越的生活很黏人,可以把豪情壮志冲云天的感觉消解得一干二净。柏青也不是自甘堕落,他曾向老丈人提议自己重回采编部,老丈人注视了他良久,也并没有拦着他,老丈人说广告部是个肥缺这谁都知道,你以为这个位置这么好坐?哪天我下来了估计你的位置也坐不稳。不过他也觉得柏青没有沉溺于一种安逸生活颇让他欣慰,但一旦回采编部就没有退路了,那是一项非常艰苦的事业,叫他一定要想好。这么一来,柏青又有些犹豫,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