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四(第4/6页)

“为什么木匠没有做打谷机?”

“啊,我昨天就要告诉您的,耙需要修理。您要知道,是耙田的时候了哩。”

“那么冬天干什么去了呢?”

“可是您要木匠来做什么?”

“小牛围场的木栏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吩咐他们搬到原来的地方。这些农民你拿他们真没有办法呢!”管家说,挥了挥手。

“没有办法的倒不是那些农民,而是这位管家!”列文说,冒起火来了。“请问我雇了您来做什么的?”他叫嚷着;但是一想这话说也无益,他说了一半就住口了,只是叹气。“哦,怎么样?可以开始播种了吗?”他停了停之后又问。

“在土耳钦那边,明后天就可以开始了。”

“苜蓿呢?”

“我派瓦西里和米什卡去了;他们此刻正在播种。只是我不知道他们干不干得完;地面是那么泥泞。”

“有多少亩?”

“六俄亩光景。”

“为什么不全部播了种?”列文嚷着。

仅仅播种了六俄亩苜蓿,没有把二十俄亩全部播上,这件事更使他恼怒了。苜蓿,按照理论和他自身的经验,除非是尽早地几乎趁着冰雪未化的时候就播了种,否则决不会有好收成。可是这事列文却从没有办到过。

“再也没有人好差遣了。这班人您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呢?

三个没有来。还有谢苗……”

“那么,你该把稻草的事先搁一搁呀。”

“我事实上已经这样做了。”

“那么人到哪里去了呢?”

“五个人在调制康波特①(他是说康波斯特),四个人在翻燕麦,怕它发霉,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

①康波特是蜜饯水果,康波斯特是混合肥料,他把康波斯特误说成康波特,混合肥料就变成蜜饯水果了。

列文十分明白“怕它发霉”这话的意思就等于说他的英国燕麦种已经糟蹋了。他们又没有照他所吩咐的那样去做。

“啊唷,我在大斋期前就对你说了要安通风筒,”他叫嚷起来了。

“您不要担心吧,我们终会把一切办理妥当的。”

列文愤怒地挥了挥手,走进谷仓,先去察看燕麦,然后又回到马厩那里。燕麦还没有损坏。但是雇工们用铲子翻动燕麦,他们原本可以直接把燕麦倒进底下的谷仓去的;吩咐了这样做,并且从这里拨了两个工人去帮助播种苜蓿,列文对管家也就息怒了。真的,这样天清气朗的日子,人是不能够生气的。

“伊格纳特!”他向那卷起袖子在井边刷洗马车的车夫叫着,“给我备马……”

“哪一匹,老爷?”

“哦,就科尔皮克吧。”

“好的,老爷。”

当他们备马的时候,列文又把在他面前转来转去的管家叫过来,为了跟他言归于好,和他谈起迫在眉睫的春天的工作和农事上的计划。

“运送肥料得趁早动手,好在第一趟刈草之前把一切做完。远处的田地要不断地犁耕,好把它留作休耕地。刈草全部不按对分制①,而是雇人给现钱。”

①雇主和农民按对分制种地和分配收获物。

管家注意地听着,而且显然竭力想要赞成主人的计划;但是他仍然露出列文非常熟悉的那种常使他激怒的神情,一种绝望和沮丧的神情。那神情好像是在说:“这一切都不错,只是要看天意如何。”

再没有比这种态度更使列文痛心的了。但这正是他雇用过的所有管家的共同的态度。他们对于他的计划都采取这样的态度,所以现在他已不再因此生气,而只是痛心,感觉得更加振奋起来,要和这种老是和他作对的自然力斗争,这种自然力就是所谓“要看天意如何”。

“要是我们来得及的话,康斯坦丁·德米特里奇,”管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