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5页)

“住口!”他怒叫着,“不要再说了!”

“啧啧,”她摇头,低语了一句,“我真不知道像你这样一个充满‘缺点’的男孩,是来自什么鬼地方?”

他又咬牙了。太阳升了起来,晒热了她的头发,晒干了草地上的露珠。他仍然盯着她,浑然忘我地盯着她,不敢相信地盯着她。她悄悄地站起身来,拾起地上的拖鞋。

“我必须走了。”她说,“我要在奶奶起床前赶回去,我不想弄砸我演的角色。”

他不语,仍然盯着她。

她拿着拖鞋,赤着脚,往小径上跑去,跑了几步,她又折回来了,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

“告诉我!”她急促地说,“我在什么鬼地方,什么鬼时间,才能再见到你?”

他深思地凝视她,似乎,被“催眠”的变成他了,他竟无法拒绝回答她。“我这个月,每晚九点到十二点,在‘寒星’咖啡厅里弹吉他。”

“‘寒星’在什么鬼地方?”

“翻电话号码簿!”

“好!”她应着,轻快地跑上了小径,轻快地用赤脚踩着那半干的落叶,往桑园奔去。

于是,当晚,她就到了寒星。

这儿绝不是一家第一流的咖啡厅,甚至于不属于第二流第三流,它该是不入流的。但是,它非常可爱。它坐落在和平东路,是一间木板小屋,搭在一个十二层楼的屋顶上。来喝咖啡的没有一个是衣冠楚楚的绅士,他们全是些年轻的学生,都只有十八九岁到二十五岁之间,他们除了喝咖啡以外,他们又唱又闹又笑又尖叫,和那个坐在他们之间的“吉他手”完全打成了一片。

雅晴坐在一个角落里。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听着万皓然弹吉他,听着他唱歌。她从不知道一支吉他和一副歌喉可以造成的奇迹!他坐在那儿,有一组圆形的聚光灯把他整个圈在光圈里。他扣弦而歌,唱着一支节拍很快、却十分十分有味道的歌:

小雨一直一直一直地飘下,

风儿一直一直一直地吹打,

椰子树一直一直一直地晃动,

凤凰木一直一直一直那么潇洒,

我心里一直一直一直想着她!

我托小雨告诉她,

我托风儿告诉她,

我托椰子树啊,还有那凤凰木,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我并不在乎她,我真的不在乎她,

只是没有她呵,

我的日子一直一直一直成虚话!

怎样的歌啊!雅晴失笑地把头埋在臂弯里,忍不住地笑。周围的人又吼又叫又鼓掌,有人跟着唱了起来,更多人跟着唱了起来。雅晴笑着抬起头,立即接触到万皓然的眼光,那样热烈的眼光,那样动人的眼光,那样燃烧着火焰的眼光。歌声、吉他、掌声、人潮把万皓然烘托成了一颗闪亮的星星。他站起来了,背着吉他,一面弹,一面唱,他走向她。然后,他停在她的面前,继续弹着吉他,他继续唱着:

告诉她,告诉她,告诉她!

我并不在乎她,我真的不在乎她,

只是没有她呵,

我的日子一直一直一直成虚话!

大家尖叫着,疯狂地笑着。雅晴也笑,她跟着大家笑,又跟着大家唱了。第一次,她知道自己原来也能唱歌的。这支曲子被重复了好多好多次。然后,调子一变,吉他的弦音变成了一连串流水般的琮琮,像珍珠在彼此撞击,撞击出许许多清脆的音浪,他的歌变了,但是,他的眼睛仍然盯着她:

他们说世界上没有神话,

他们说感情都是虚假,

他们说不要做梦,不要写诗,

他们说我们巳经长大,

谁听说成人的世界里还有童话!

但是我遇见了你,遇见了你,

是天方夜谭,是童话,是神话,

是梦,是诗,还是画!

大家又鼓掌,又笑,又叫好,又叫安可。万皓然还唱了很多支歌,就站在雅晴面前唱,那圆形的光圈连雅晴一起圈了进去。雅晴不停地笑着,不停地喝着咖啡,不停地跟着大家唱。她爱那些歌,那每一支歌!它们都那么奇怪,不像流行歌曲,不像热门歌曲,也不是外国歌的翻版。后来她才知道,它们有些被称为“校园歌曲”,有些根本是万皓然的即兴之作。那晚,万皓然唱得非常卖力,非常开心,他满面光彩,满眼燃烧着热情,满身的活力,吉他弹得已经到了随心所欲、出神人化的境界。当他中途休息下来,和雅晴共饮了片刻咖啡,雅晴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