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捕头·下 番外一 此情成追忆(第4/10页)

我看着她往花丛中走进去,惊起几只花蝶,她伸手捞了一下却捞了个空。我点地起身,在半空中捏了一只蝴蝶,放在了她的手上。

她展着手并未握起,只说了一声好漂亮,那蝴蝶便又飞走了。我想再抓一只给她,却被她拽住了:“还是飞着好。”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三年。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她就像树上的芽、草中的叶,每年的春天都会出现在悯峰山。一抹鹅黄娇俏的身影,带着我这一整年的盼望,融化我一冬天的等待。

但是景德十三年的春天她没有来。

我等到树叶挂满枝头,等到花海绽放南坡,等到冰雪消融成溪,她还是没有来。我日复一日地在那块石头上往山下看,从旭日东升看到星斗满天。

师兄促狭地说:“闵风,等萧姑娘呢?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我恍然大悟。我曾经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了,导致我成熟得太晚了。到明白什么叫作喜欢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已心有所属。

那种喜悦,那种顾盼,那种等待,终于有了一个词可以概括。我为此感到高兴,于是我又顺理成章地翻出了另一个词,叫作两情相悦。

那是我新的盼望。于是我对师父说,我要下山。

“也是,你也该去外面看看了。”师父听我说完就点了点头。其实话到此为止就够了,可我那时候特别傻。

我说:“我要去找萧姑娘。”

师父打量了我几眼,觉得我莫名其妙:“你找她干什么?”

“因为她没来。”

“哦。”师父又点了点头,继续烹他的茶,“她以后就不来了。”

“哦。”我也点了点头,“那我去了。”

师父又揪着我把我揍了一顿。师父揍人的时候总是念念有词,也就是一边揍一边骂。上次我就是这样知道了锦瑟的身份,这次,我知道她要嫁人了。

“闵风,我起错名字了是吗!你还真是个疯的。”师父气哼哼地说。我福至心灵,诚恳地道:“那我不去找她,我下山了。”

师父把我关了起来,但我觉得我已经尽到了告知义务,于是收拾包袱离开了悯峰山。那时日光熹微,我在山下回头看了一眼,师父就在那块石头上站着。

但他没有追下来,我也就心安理得地走了。

那年我十八岁。

我得去找她。因为她可能还不知道我喜欢她,所以她会嫁人。也可能知道了以后她却并不喜欢我,仍旧会嫁人。但对我而言,至少没有遗憾了。

从悯峰山到西京的路程不算很远,但我那时可能绕了弯路,因为以后再回悯峰山的时候总是很快就到了。不过那时的我以为自己走的,就是锦瑟走的路。

我一路往西京去,路上见过许多的女子。她们也不同于那些村妇,但更不同于锦瑟。我见过很多穿着鹅黄色衣裙的人,但我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不是锦瑟。

我私心里把她叫作“我的锦瑟”。牙关轻轻地合起,她的名字就念出来了,念的时候会弯起唇角,像是在笑。也许我真的在笑。

进了西京之后,我找遍了所有挂着“萧府”牌匾的宅子。后来才知道,锦瑟的家不叫萧府,而叫国公府。

我叩了国公府的大门说要找锦瑟。一个男子上门就喊人家姑娘的闺名,还大大咧咧地要见她,结果只能是被轰出来。

这宅子的院墙很高,但再高也高不过悯峰山。于是我上了屋顶。

那时已经是夏末了。我坐在国公府的房顶上,看着锦瑟住的屋子,看着窗纸被烛光映成暖黄,那上面有她的影子,很淡。

许多年后,我坐在屋顶上看过另外一个姑娘,那只是我的任务,但她让我想起锦瑟,想起我十八岁时那个仲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