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蒂小吃店(第3/4页)

我约瑞妮在贝蒂小吃店见面。(那时她已经有了电话;她在自力更生。)她说,那是再好不过了。她仍在那里工作,是非全日性的;我们可以在她下班后见面。她说,贝蒂小吃店换了新主人;老店主不喜欢她像个顾客似地在前面坐着,即使她自己掏腰包。但新店主想明白了,凡能掏钱的顾客他都需要。

贝蒂小吃店已开始急剧走下坡路。彩条遮篷不见了,黑糊糊的火车座看上去凌乱而又俗气。不再有新鲜的香草味,闻到的却是腐臭的油腻味。我意识到,我穿得太讲究了。我不该戴我那条白色的狐毛围巾。在这种环境中,炫耀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喜欢瑞妮的样子:她臃肿不堪,皮肤蜡黄,喘着粗气。也许她真的身体不好;我不知是否应该问一下。“让我的脚卸下这身肉真舒服。”她一边说,一边面对我在火车座里慢吞吞地坐下。

米拉——那时你多大了,米拉?你一定三四岁了吧?我记不清了。瑞妮把米拉带来了。她的双颊兴奋得发红,眼睛圆圆的,微微有点鼓,好像被人轻轻地卡着脖子似的。

“我把你的一切都告诉她了,”瑞妮动情地说,“你们两个的一切。”我得说,米拉对我没多大兴趣,但我围巾上的小狐狸却让她着迷。那个年龄的孩子通常喜欢毛皮动物,即使是死的。

“你见过劳拉了?”我问道,“你同她谈过了?”

“话还是少说为妙。”瑞妮一面说,一面向四处张望,似乎这儿隔墙有耳。我看没必要如此谨慎小心。

“我猜,那位律师是你请的?”我问道。

瑞妮显得很精明。“我做了应该做的,”她说,“不管怎样,那个律师是你母亲二表妹的丈夫。从某种角度上说,他也算是家里人。当我知道了正在发生的事以后,他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暂时没问你知道些什么情况。

“她给我来了封信,”瑞妮说道,“她说曾写信给你,却从来没有接到回音。那里本来是不准她寄信的,但厨娘帮了她的忙。事后劳拉给了她钱,而且还多给了一点。”

“我从来没收到过什么信。”我说。

“这点她估计到了。她估计他们对这事作了防备。”

我知道他们指的是谁。“我猜她到这儿来了。”我说道。

“她还能到哪儿去呢?”瑞妮说,“可怜的小家伙。毕竟她还是挺过来了。”

“她挺过来什么?”我很想知道,同时心里又害怕知道。我对自己说,劳拉可能一直在编瞎话。她可能患了妄想症。不能排除这一点。

然而,瑞妮却排除了一点:无论劳拉告诉她什么,她都照信不误。我怀疑她听到的故事是否和我听到的一样。我尤其怀疑这故事中有个婴儿,不论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有孩子在这里,我就不能细说了。”她说道。她朝米拉点了点头;米拉正在狼吞虎咽地吃一块粉红色蛋糕。她盯着我看,好像想要舔我似的。“如果我全都告诉你,你夜里会睡不着觉的。唯一的安慰是你没有参与。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这么说的?”听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理查德和威妮弗蕾德被看成是魔鬼的化身,而我却得到了谅解——我的问题无疑只是道义上的软弱。不过,我看得出来,瑞妮没有完全原谅我,因为我的疏忽导致这一切发生了。(后来,劳拉坠下了桥,她就更不原谅我了。在她看来,我肯定与这事有关系。从那以后,她就对我冷淡了。她临死都对我怀着怨恨。)

“像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根本不该送到那种地方去,不管是什么理由,”瑞妮说,“那里的男人敞着裤子到处跑,乱七八糟的。真不像话!”

“它们咬人吗?”米拉一面问,一面伸手摸我围巾上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