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第2/4页)

那天,我应该抱起萨布里娜,带着她逃走。去墨西哥。如果我知道将要发生的事,我一定会这么做的。我不知道威妮弗蕾德会拐走萨布里娜,并把她关了起来,不让我见面;她当初对艾梅就是这么干的。

萨布里娜跟着我会比跟着威妮弗蕾德过得更好吗?在一个富有、怀恨、积怨的老女人身边长大,而不是在我这样一个贫穷、怀恨、积怨的老女人身边长大,她会成什么样子呢?不过,我会全心去爱她的。我怀疑威妮弗蕾德是否会这样做。她抓住萨布里娜不放只是要向我泄愤,要惩罚我,要表明她赢了。

但那天我没有抢走孩子。我敲了敲门,没人答应。于是,我推开门走进去,然后爬上陡直、黑暗、狭窄的楼梯来到二楼艾梅的房间。艾梅正在厨房里,坐在一张小圆桌旁,眼睛盯着自己的双手,手上捧着一个带球形捏手的大咖啡杯。她把杯子举到眼前,左右晃动。她面色苍白,头发零乱。我不能说她很动人。她正在抽烟。很可能她喝了掺有某种麻醉剂的酒,不太清醒。我在房间里能闻出来,还有多日的烟味、肮脏的水池味和未刷洗的垃圾桶味。

我试着同她谈话。我轻声慢语地说起来,但她并没有心情去听。她说,她对这些说教厌倦了,对我们所有的人都厌倦了。最主要的是,她厌倦了我们对她隐瞒事情。全家人都把真相掩盖得严严实实,没有人告诉她真相;我们的嘴开开合合说出话来,但是不说明任何事情。

但不管怎样,她自己已经琢磨出来了。她被剥夺了遗产,因为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理查德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说,劳拉的书里写得明明白白。

我问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说,事情很明显:她的亲生母亲是劳拉,而她的亲生父亲是《盲刺客》里的那个男人。劳拉阿姨爱着他,但我们这些人阻挠她——用某种方法除掉了她那个不知名的情人。我们吓跑了他,收买了他,赶走了他,诸如此类。她住在威妮弗蕾德家里这么久,看清了我们这样的人是如何行事的。后来,当我们发现劳拉怀上了他的孩子,就把她送走以掩盖丑闻。我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死去了,于是我们偷了劳拉的孩子来抚养,冒充是我们自己的。

她说得一点也不连贯,但大体是这个意思。你可以看出,这种异想天开对她有多大的吸引力。如果有机会,谁不愿意有一个神秘的人物——而不是陈旧的、现实中的人——做自己的母亲呢?

我说她完全想错了,把事情弄混了,但是她就是不听。她说,难怪她同理查德和我在一起时,从来不觉得快乐。我们的所作所为从来不像她的亲生父母,因为事实上我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难怪劳拉阿姨从桥上跳下去——那是因为我们伤透了她的心。劳拉可能给艾梅留了便条,解释这一切,等她长大以后再看,但理查德和我肯定把便条给销毁了。

她接着说,难怪我是个这么糟糕的母亲。我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她。如果我爱她,我会把她放在首位的。我会考虑她的感情。我也不会离开理查德了。

“也许我不是个十全十美的母亲,”我说,“我愿意承认这一点。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尽了最大努力——你对当时的情况知道得很少。”我接着对她说,她是怎么对待萨布里娜的?就让她在屋外乱跑,衣服也不穿,浑身脏得像个乞丐?这不是在照料孩子,孩子随时会丢失;现在不断有孩子丢失的事情发生。我是萨布里娜的外婆,我很乐意收养她,而且……

“你不是她的外婆。”艾梅说道。她开始哭起来。“劳拉阿姨才是。或者说,她曾经是。她死了,是你害死了她!”

“别犯混了。”我说。我这样回答失策了,因为你越是强烈否认这种事,人们就越是相信。但是,当你受到惊吓时,你常常会作出失策的回答。艾梅确实吓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