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行宫(第4/5页)

“忽必烈行宫”舞会定于元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举行。那天早上,我的化装服送来了,放在一个盒子里,还包了好几层棉纸。其实,聪明的做法应该是去马拉巴服装店租一套化装服;为参加舞会而专门做一套太费事了。现在已经快六点了,我正在试穿。劳拉就在我的房间里;她常常在我的房间里做作业,或者假装在做作业。“你准备化装成什么人?”她问道。

“一位阿比西尼亚少女。”我回答说。我还没想好弹什么乐器来代替扬琴。也许是扎丝带的五弦琴吧。我突然想起来,我知道的唯一的一把五弦琴还在阿维隆庄园的阁楼上,是我已故的叔叔们留下来的遗物。我到了舞会上不想用什么扬琴。

我并不指望劳拉会夸我漂亮,甚至可爱的。她从来不会这样说;她的小脑瓜里根本就没有漂亮和可爱的概念。这次,她对我说道:“你看上去不太像阿比西尼亚人。阿比西尼亚人不该是金发。”

“我又不能改变我头发的颜色,”我说,“要怪只能怪威妮弗蕾德。她本该为我选北欧海盗之类的。”

“为什么他们都怕他?”劳拉问道。

“怕谁?”我说。(我从这首诗里没感觉到恐惧,只感觉到欢乐。欢乐行宫。欢乐行宫就在我真正住的地方——那里的我才是真实的我,一个不为周围人知晓的真我。四周筑起了高墙和塔楼,这样别人就无法进入我的领地了。)

“听着。”她说道。她闭上眼睛,开始背诵这首诗:

她的交响曲、她的歌声

能否在我的心中复苏,

让天大的喜悦笼罩着我?

伴着响亮而悠长的音乐,

我可以在空中筑造欢乐行宫,

那充满阳光的行宫!那些寒冷的冰洞!

所有的人都应该目睹,

所有的人都应该高喊:“留神!留神!”

他那闪动的眼睛、他那飘动的头发!

绕他转上三圈,

满怀敬畏地闭上眼睛,

因为他吃的是琼浆玉液,

喝的是天堂的牛奶。

“看,他们都怕他,”她说,“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留神?”

“真的,劳拉,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说道,“这不过是一首诗罢了。你不可能弄懂所有诗歌的意思。也许人们认为他疯了。”

“那是因为他太快乐了,”劳拉说,“他喝了天堂的牛奶。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你太快乐了,那会吓着别人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劳拉,别老是刨根问底的,”我说道,“我不可能什么都懂。我可不是教授。”

劳拉穿着校服,坐在地板上。她一边吮着指关节,一边盯着我看,眼里满是失望。我最近老是让她失望。“那天我见到亚历克斯·托马斯了。”她说道。

我急忙转过身,照着镜子调整我的面纱。绿绸缎化装服的效果相当糟糕:我看上去就像好莱坞电影里的荡妇。不过,我能够自我安慰,心想别人看上去同样都傻乎乎的。“亚历克斯·托马斯?真的吗?”我说道。其实,我应该表现出更大的惊讶才对。

“怎么,你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什么?”

“高兴他还活着,”她说,“高兴他们没有抓到他。”

“我当然高兴了,”我说道,“不过,别对任何人提这件事。你不想让他们追查到他的行踪吧。”

“你不用对我说这些。我又不是小孩子。所以我当时没有向他挥手。”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他匆匆走在大街上。他把大衣的领子竖起来,用围巾裹住了下巴。但我知道那就是他。他还把双手插在衣袋里。”

提到双手、提到衣袋,一阵剧痛袭过我的全身。“在哪条街上?”

“就在我们住的这条街上,”她说,“他在街的另一边,看着这边的房子。我想,他是在找我们。他一定知道我们住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