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施者(第2/6页)

当我们从野餐会回来时,瑞妮正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她看上去不太像特洛伊城的海伦。尽管事先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她还是慌乱不堪,脾气也暴躁起来;她汗流浃背,头发也披散下来。她说我们只能有什么做什么了。我们还能指望什么别的东西呢?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时,又冒出了一件事:那个叫亚历克斯的来了——他管自己叫亚历克斯。这小伙子长得倒很帅。

“他就叫自己亚历克斯,”劳拉说,“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他跟别人不一样,”瑞妮说道,“你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很可能是混血印第安人,要么就是吉卜赛人。他当然和我们大家都不一样。”

劳拉不作声了。她向来不会为什么事而感到内疚的,但这次她似乎因为一时冲动邀请了亚历克斯而有点自责。然而,正像她说的,木已成舟,不管谁来都得以礼相待,否则就太失礼了。

父亲也明白这个道理,尽管他心里很不乐意。劳拉自作主张,代替他作为主人而邀请客人,说不定接下去她还要邀请所有的孤儿、流浪汉、倒霉蛋来赴宴呢,简直把他当成了仁慈的文西斯劳斯国王。他说,她这些出于善心的冲动必须受到遏制;他并不是在开救济院。

卡莉·菲茨西蒙斯试图劝慰他。她向他保证说,亚历克斯不是倒霉蛋。不错,他目前没有工作,但他似乎确有收入来源;不管怎样,还从来没听说过他给谁添过麻烦。“他的收入从哪儿来?”父亲问道。卡莉决不会知道,因为亚历克斯对这事守口如瓶。“也许他是抢银行的吧。”父亲讥讽地说。“才不呢。”卡莉说道。不管怎么说,她的一些朋友认识亚历克斯。父亲说,认识不等于他就是好人。那时父亲已开始厌恶艺术家了。他们中有太多人相信马克思主义和工人,谴责他压榨农民。

“亚历克斯没问题。他就是个青年,”卡莉说,“他不过是来玩玩而已。他只是我一个普通朋友。”她可不想让父亲产生误会,以为亚历克斯·托马斯是她的男朋友——他情场上的对手。

“我能帮什么忙吗?”劳拉来厨房问道。

“我不需要别人来帮倒忙,”瑞妮说,“我只要你别来厨房添乱就好。艾丽丝可以帮我。至少她不笨手笨脚。”瑞妮认为,让别人来帮忙是她的一种恩惠。她对劳拉仍旧气恼,所以要赶走她。然而,这种“惩罚”对劳拉不起作用。她戴上太阳帽,又出去逛草坪了。

我要做的是在餐桌上摆鲜花,再就是安排用餐的座位。我从花园边上采了一些鱼尾菊——这个季节几乎只有这种花。排座位时,我把亚历克斯安排在我旁边,另一边是卡莉,把劳拉则安排在餐桌尽头的座位。我觉得,这样安排可以把亚历克斯隔开,至少把劳拉隔开。

我和劳拉都没有合适的衣服参加宴会。不过,我们还是有些衣服的。这些衣服都是小时候穿剩下的:普通的深蓝色天鹅绒连衫裙,下摆低垂,为了掩盖已经被磨损的裙边,还滚了一圈黑丝带。我们的连衫裙原本有一个白色花边领子,劳拉的那件至今还有;我把我那件的领子花边拆下来,这样领口就低一些了。这两件裙子我们穿已经太紧了,至少我那件是这样;劳拉的那件想必也如此。照通常的规矩,劳拉年龄还小,不宜参加这种宴会。但是卡莉说,让她一个人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是很残酷的,特别是她还以个人名义邀请了一位客人。父亲说让她去也许是对的。接着,他又说,不管怎样,劳拉像野草般长得很快,看起来已经和我一样大了。他很难判定多大年龄才能参加宴会。他也从来记不住我们的生日。

宴会正式开始前,客人们按时聚在客厅里喝雪利酒,由瑞妮的一个未婚表姐侍候;她是被拉来帮忙的。我和劳拉是不允许喝雪利酒或任何别的酒的。劳拉对这道禁令似乎没什么意见,我却很生气。在这件事上,瑞妮站在父亲一边,而当时她的确滴酒不沾。她一边把那些杯中的残酒倒在水槽里,一边说:“我决不会同那些与酒杯接吻的人接吻。”(然而,她错了——宴会后不到一年,她嫁给了当时有名的酒徒罗恩·欣克斯。米拉,如果你读到这一段,请注意:在你父亲被瑞妮打造成社区的栋梁之前,他曾是个有名的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