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美、善之我见(第2/5页)

我想,我们谈到的美是指那种能够满足我们审美需求的对象,不管是指精神对象还是物质对象,虽然我们往往是指物质对象。然而这样的审美会让我们的认识很肤浅,就好比我们仅仅知道水是潮湿的,对于它的其他特点一概不知。我读过许多书,以了解那些专业人士是如何将美这个话题讲述得更加直白;我还结识了许多醉心于艺术的人。但我要说,无论是从那些书籍里还是从那些人身上,我受到的裨益都不甚明显。我最感到惊异的是,关于美的判断没有永恒的定论。博物馆里陈列的物品,于某个时期那些具有最为精琢的品位的人而言是美的,而对于现今的我们似乎没有那样高的美的价值。在我这一生中,我目睹过许多良诗好画在当时是多么绝妙,然而不久后就像朝阳下的晨雾一样消散不见。即使自负如我们,依旧无法认定自己对于美丽的判断。我们所认为的美丽的事物在另一代人的眼中无疑将遭受批判,我们今天所鄙夷的也或者有朝一日终获赏识。唯一的结论便是美是相对于某一代人的需求。如果要从那些我们认为美丽的事物上找寻到绝对美丽的特质,这样的尝试必将是无用的。如果美是赋予生命以意义的价值观的一种的话,那么它是一种时刻在变化的价值观,无法被分析,因为我们无法感受到我们祖先所感受到的那份美好,正如我们今日闻到的玫瑰花香和他们当年所闻到的终归有所区别。

我试图从美学作家的作品中发现到底是人性中的哪类特质使我们产生了审美感受,以及这种感受究竟是什么。通常人们谈到的便是美的本能,这个术语似乎让审美成了人类的基本欲望之一,如同饥饿、性一样,同时让审美具有一种特性,即哲学里的统一性。因此,审美起源于人类表达的本能、过盛的精力和一种绝对却又神秘的直觉,以及其他我不知道的东西。在我看来,美学绝不是一种本能,而是一种身心合一的境界,它建立在某些强大的本能的基础上,却又结合了经进化后的人类特质,同时跟生命的普遍构造有所关联。事实证明美学和性本能有关系,这一点许多人都承认,那些具有绝佳美学品味的人在性欲方面通常由正常化走向极端化,甚至病态化。在身心结构中,或许存在着某种东西以至于让某些声调、某些旋律和某些颜色对人类来说别样地具有吸引力,有某种生理因素在左右着我们的审美。但是我们也发现美好的事物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它们让我们想起了那些我们热爱的物、人或地方,即那些历经时间的长河后对我们而言具有情感价值的东西。我们发现事物美好是因为对它们感到熟悉,相反,我们也会觉得新颖的事物很美好,因为它们的新颖惊艳了我们。这些都意味着,不管是相似性联想还是相异性联想,都属于审美情感。只有联想才能解释那类丑的、怪异的物品的美学价值。我不知道是否曾有人研究过时间对于美感诞生的影响。当我们觉得事物美好时,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更熟悉它们,也可能是先辈对它们的欣赏或多或少为其增添了美感。这就是为什么某些作品在初问世时无人问津,现在却大放异彩,我想济慈的颂诗在当下一定要比当年他创作的时候显得更为迷人。读者在这些充满生气的诗歌中找寻到慰藉和力量,反过来这些颂诗也被读者的情感所丰富。我绝不认为美学情感是一种具象的东西,相反,我认为它极其复杂,并且是由诸多多样且不和谐的因素所构成的。因为一幅画作或一段音乐会挑逗起你的欲望,让你感伤往事,让你思绪飞舞、莫名兴奋,那些美学家就说你不应该被其打动,这显然毫无用处,你终究还是被打动了。这些方面同样是美学情感的组成部分,正如看到平衡的结构后收获的那种客观的满足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