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9(第2/5页)

“没有,”米莉解释,“葬礼一结束他们就带着孩子回到佩兹菲尔德,弗兰克也跟着去待了几天,帮助孩子适应新环境。后来他一个人搬到城里,每个周末去探望孩子,一直到现在。我想他们打算长期这样下去吧。他的哥哥和嫂子都是很和善的人,而且非常会照顾孩子。我想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他们年纪大很多,更懂得人情世故,也做了那么多年的父母。

“之后我们就没见过弗兰克,一直到三月,或者是差不多那会儿,他才回来卖掉房子。也就是你们见到他的时候了。他在我们这里停留了几天,我们说了很多话。就在那一次见面,他告诉我们他找到了爱波留下的字条。他还说如果没看到这字条,他当晚可能就自杀了。”

华伦·布雷斯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把痰咽了下去。他是一个说话慢吞吞的男人,有着稀薄的头发和不相配的稚嫩嘴唇。他受雇于一家管理咨询公司,并形容这份工作非常适合他善于分析的头脑。“你知道吗,这样的事情,”他顿了一顿,察视着从烟斗升腾起来的烟雾,“会让人不得不停下来思考。”

“或许你说得对。但我想知道的是,他看起来怎样呢?”南希·布雷斯追问,“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已经……已经缓过来了吗?”

米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一边抚平裙子上的褶皱,一边以迅速而别扭的姿态把一双脚蜷到沙发的坐垫上。“怎么说呢,他消瘦得很厉害。除此之外,他看上去还好。他接受了心理治疗,还说这对他的帮助很大。他也没说得很详细。他提起了他的工作——他好像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我的意思是,他还是诺克斯公司的职员,不过在一个新的分支里。好像是这样的,我也没太听明白。亲爱的,他的新公司叫什么名字?”

“巴特·波洛克公司。”

“嗯,这个名字我听说过,”华伦·布雷斯说,“他们的公司在五十九大道和麦迪逊大街的交界处。事实上这是一家很有意思的新公司。简单来说他们做的就是电子行业里的公关工作。他们的第一个客户是诺克斯,我相信现在他们已经开发出其他客户了。接下来几年他们应该有很好的发展。”

“嗯,”米莉接过了话头,“总之他好像非常忙碌。而且看起来——我想‘开朗’并不是个合适的字眼,不过我要说的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我觉得他——这么说吧,很有勇气。非常有勇气。”

“我给你们倒点饮料,”谢普模糊交代了一句,就逃到了厨房里。他在水池里大力地敲打出冰块来遮盖米莉的声音。为什么她要把这个事情说成一场该死的肥皂剧?如果她不能把事实真相告诉那些真正想听的人,那么她何必一再地提起这件事?有勇气!——真是蠢话中的蠢话。没意义……

谢普决定把他的客人抛诸脑后,或者说他粗莽地做了一个论断:客人们如果想要喝该死的饮料可以挪动他们该死的屁股自己去厨房倒一杯。他拿了一杯烈酒走进黑暗的后院,让门在身后“砰”地轻声关闭上。

有勇气!这是什么废话啊?一个人怎么会有勇气,如果他并不活着?这就是弗兰克的状况,这就是他在三月某个下午出现时给人的感觉:一个走着,说着,笑着的,没有生命的男人。

第一眼看到他从车子里走出来,谢普感觉他跟从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身上的外套有点松垮。可是听到他一开口说话——“你好,米莉;见到你很高兴,谢普”——以及握着他干瘪无力的手,他就知道弗兰克的生命能量已经枯竭了。

看他那副顺从乖巧的样!他柔顺地坐着,偶尔整理膝盖上裤子的褶皱,或者掸掸大腿上的烟灰;端着杯子的时候他甚至用小指托着杯底,以免杯子翻倒。他的笑声也变得绵绵软软、矫揉造作。你很难去想象他还有能力去真正地笑,真正地哭,真正地流汗或吃饭或醉酒或亢奋——甚至真正地站起来,用自己的一双脚。上帝宽恕,他现在看来就像一个你可以随时走到跟前把他撞倒,而他只会躺在那里还跟你道歉说不该挡着你路的软蛋。所以他终于说出发现遗书这一幕时——“坦白说,如果没有看见这张字条,我想我已经自杀了。”——你只会拼命控制自己不说出这样的话:哦,废话!这个撒谎的混蛋,弗兰克。你才没有这个胆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