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没完没了的女人(第4/5页)

“轮到我站起身,用半俄语半希腊语讲起来。我说了些什么呢?我要是记得才见鬼呢。我只记得到末了我喊出一首克来夫[1]之歌。我莫名其妙地吼起来:

克来夫下了山,

个个是偷马的贼!

马匹他们找不到,

他们找到了努莎!

“你瞧,老板,我根据情况把歌改了一下,

他们走了,他们走了……

他们走了,妈妈!

啊,我的努莎,

啊,我的努莎。

呸!

“喊着‘呸’时,我就扑向努莎,去亲她。

“就是应该这样。我仿佛发出了大家期待着的信号,他们等待着的就是这个。几个红胡子大汉跑出来熄灭灯火。

“女人们开始尖声叫喊,仿佛惊惶失措。紧接着她们便在黑暗中吃吃地笑起来,像是被胳肢得发笑。

“发生什么事了,老板,只有上帝晓得。不过我想,上帝也不会知道。否则,他就会降下天雷把我们都劈了。男人和女人混杂在一起,在地上打滚。我呢,我急着去找努莎,可怎么也找不着她!我找到另一个女的。

“天刚蒙蒙亮。我起身想和我妻子一起走。光线很暗,什么都看不清楚。我抓住一只脚,一拽,不是努莎的。我抓另一只,也不是。再抓另一只,还不是。直到最后,我费了老大劲才找到了努莎的脚。我拽它,推开压在她上面的两三条大汉。可怜的努莎差点被他们压扁了。我叫醒努莎说:‘努莎,我们走吧。’她回答我说:‘别忘了你的皮大衣。走吧!’我们就这样走了。”

“那么后来?”我看见左巴沉默了,又问他。

“你又问‘后来’。”左巴不高兴地说。

他叹了口气。

“我和努莎一起过了六个月。打从那天起,我向你发誓,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给你说什么都不怕,除了一件事,就是魔鬼或上帝把这六个月从我的记忆中抹掉,你明白吗?”

左巴闭上眼睛,似乎很激动。我第一次看见他为一件遥远的往事这样动情。

“你这么爱她吗,这个努莎?”过了一会儿我问他。

左巴睁开了眼睛。

“你年轻,老板,”他说,“你年轻,不会明白的。等你也有了白头发的时候,我们再谈这没完没了的故事吧。”

“什么没完没了的故事?”

“女人呗。我跟你重复说了多少次?女人是个没完没了的故事。现在,你就像一只刚长成的公鸡,刚一跟母鸡交配完就鼓起嗉子,跑到粪堆上趾高气扬地叫起来。公鸡看见的并不是母鸡,而是它们的冠子。小公鸡怎么能懂爱情呢?一点儿也不懂。”

左巴轻蔑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然后转过头去,不愿意看我。

“后来呢,左巴?”我又问她,“努莎呢?”

左巴的目光凝视着远方的大海。

“有天晚上,我回到家里没有见到她。原来她几天前跟来到村里的一个俊俏军人跑了。这就全完了!我的心碎成两瓣。不过,这家伙又很快地黏合起来了。你看过那些用红色、黄色、黑色的布,粗针大线缝补起来的风帆吗?即使是最强劲的风暴也撕不破它们。我的心就是这样,有三万六千个孔,三万六千个补丁,它再也不害怕什么了。”

“那你不怨恨努莎吗,左巴?”

“为什么要怨恨她呢?恨什么都行,但女人是另一回事,她们不是一般的人!为什么要怨恨她呢?女人是一种不可理解的事物!一切国家法律和教规全都搞错了,它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女人!它们太冷酷无情,老板,非常不公道!要是让我制定法律,我就不会对男人和女人制定同样的法令。对男人订立十条、一百条、一千条戒律。男人就是男人嘛,他们能承受。可是对女人就一条也不行。我还要跟你说多少回啊,老板?女人是弱者。为努莎干杯,老板!为女人干杯!愿上帝让我们这些男人也有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