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7(第4/6页)

“只要他和我说说话就好!”她突然呜咽一声,跳了起来,跑进洗手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米拉就在外面等着。几分钟后,她站起来,走到洗手间门口,站在那里。又过了一两分钟,她敲了敲门。她听见凯拉在里面抽泣。她打开了门。凯拉朝她冲过来,双手抱住她的腰,把头埋进她胸口,号啕大哭。她们就保持这个姿势站了许久。米拉从未见过有谁哭得这么久、这么伤心。她想,凯拉是真的心碎了,然后又想,那句老话确实言之有理。凯拉的心不是已经碎了,而是正在破碎,破碎过后就会心如死灰。她还想,她从没像凯拉爱哈利一样爱过任何人,在这样的爱面前,她感到自己的谦卑,甚至有几分敬畏。

过了很久,凯拉才平静下来。她说她想单独待会儿,于是米拉回到了厨房。一天之中,感受了那么多强烈的情绪,喝了那么多酒,米拉感到昏昏沉沉的,于是去煮了一壶咖啡。凯拉出来了,她的表情多少平和了一些,自信的样子又回来了。

“不好意思,我不该喝酒的。”

“我在煮咖啡。”

“好啊,我要在会上做报告呢,我喜欢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感觉。”她看了看表说,“天哪,我只有四十分钟了。”她大口地喝完剩下的酒,甩了甩头,让长发落在肩上,开始向米拉讲起她第一次喝酒的情形。那是在俄亥俄州的坎顿,在少女时代,她是啦啦队队长,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女孩,还当过两次副班长,“我从没当过班长,班长一般都是男孩”,她当年还有个绰号叫“闪电”。她父母很好,真的很好,她父亲是当地一所大学的教授,母亲是馅饼烘焙冠军。他们家在一个村子的中央位置,那是一个有农场的村子,可以俯瞰群山,观赏日落,美丽又安宁。之后,她就去了芝加哥上大学,那里的环境很不一样,但也很好。可是突然之间,放假回家就变成了一种不愉快的体验。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很好,都很爱我。后来,我就和哈利结婚了。他们可喜欢哈利了!前不久的圣诞夜,爸烧起了炉火,妈搭起一张小桌子,铺上绣花桌布,摆上餐具。爸弹钢琴,我们唱歌,妈拿出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他们的生活很美满、很幸福,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讨厌回去……”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眼中又噙满泪水,可这一次,她没有哭出来,只是不时吸吸鼻子。“上个圣诞节糟透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喝酒的,我喝了三杯蛋酒,大口大口地喝,醉得一塌糊涂,我真应该管住自己的嘴。可这时,有人——我想应该就是我吧——提到了民主党大会,我对他们烦透了,还有戴利[52]和他的白人‘盖世太保’,以及汉弗莱[53]抱怨在他的酒店套房里闻到了驱赶示威者的催泪瓦斯的味道。我爸勃然大怒,他大吼大叫,大骂示威者是无知的嬉皮士,忘恩负义的饭桶……你懂的,就是那一类的话。哈利很谨慎,他不停地打断我们,还让我住口,可在那时,我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开始朝我爸大吼,我也不谈芝加哥了,转而开始数落起他的不是来——都是些发生在我小时候的事,平常我压根想不起来。妈气坏了,她的脸都肿了,我简直能看到她脸上的火气在燃烧。最后,是哈利让大家的怒火平息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他让我回房睡觉。到我们走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大家都笑呵呵的,爸还不停地拍着哈利的肩膀说:‘有你这样的人照顾她,我很欣慰,她需要冷静的头脑。’那时,我还很困惑,因为哈利总是待在他的实验室和书房里,是我在照顾他。我的口才也比哈利好,而且在政治观点上,我俩是完全一致的。所以,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感到一切都不对劲,一切都不是我曾经以为的样子了。于是我决定再也不喝酒了,不喝了。可是,我刚刚在你这里又喝上了,所以现在你该知道我有多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