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7(第3/6页)

伊索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酒。她的脸颊上有两颗粉色的痘痘。她嘴唇紧闭,看起来像在生气似的。瓦尔说完后,她抬起头,眼神冰冷,满是伤痛。

“听你这么说,好像我们的情况相同似的,好像我面对的不是特殊的问题似的。”

“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会遇到问题。毫无疑问,你是知道这点的。如果人们认定你是女同,那么,不管你和谁在一起,他们都会中伤你。”

伊索涨红了脸,冷冷地说:“你的意思是,既然已经背了骂名,就索性破罐子破摔是吗?”

“我不知道是否有人骂你。我从没听到别人说过什么。再说了,在这儿,谁又能判断谁是或不是呢?”

她们不禁咯咯笑起来,这是一个可悲的事实。

“我是说就长远来看。”

伊索稍微放松了一点儿。她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这是个代价的问题,”瓦尔说,“孤独、警惕、怀疑,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一味地压抑冲动。这样的生活太可怕了。”

“可那些风险呢?”伊索反对道。

“闲言碎语吗?那倒是挺有破坏力的。”

“如果只是这些就好了!”

“为什么?还有什么?”

“生存。”

她们分开时,伊索步履沉重地往家走去。她告诉她们,她一直离群索居,只有上沃顿的课时才会出现,才来见她们。米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角涌起了泪花。看着她低垂着头,双手深深地插在她那旧粗呢大衣的口袋里,迈着大步,好像她无比确定现在所去的就是她一心向往的地方。她要一个人回家,一个人思考这些,一个人做决定,或逃避做决定,一个人。她想,就像我一个人端着白兰地时一样。想到这里,米拉突然伤感起来,再想想,每个人都得经历这些,都得面对最残酷的现实和最深的恐惧。她又想,但我们可以为彼此做点儿什么,我们可以相互帮助。怎么帮助呢?一个冷酷的声音问道。她在二月刺骨的冷风里穿梭,快步地往回走,一路上,她思考着这个问题。走近家门时,她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门阶上看书。是凯拉。

“冻僵了吧?”

“哦,我上完课离开会还有两个小时,就想来看看你。你不在家,我想干脆等一等,没准儿你会回来,就算你不回来,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当然,我也可以待在怀德纳图书馆或博伊尔斯顿图书馆里,但我还有会要开,而且,我想你会回来的。”她笑着说。

她背着她那不离身的沉重绿色书包走进来,喝了两杯杜松子酒兑奎宁水暖身,她像喝水一样,大口大口地往下吞。然后,她开始谈论德国浪漫主义和英国浪漫主义的区别,那是她最近在写的论文主题。“米拉,太有趣了,就好像你可以找到德国人和英国人心灵上的不同,可以区分出不同的民族性。真不敢相信,但我做到了。你知道吗?就像我和哈利一样。除了名字不那么‘德国’,他真的太像德国人了,而我则十分像英国人,嗯,可能还有一些苏格兰特征,大概我们都有日耳曼的渊源吧,但我们却如此不同!”

“你们之间的不同就像英国浪漫主义和德国浪漫主义之间的不同吗?”米拉笑着问。

凯拉顿了顿,严肃地说:“不,不,我也不知道。我还没这么比较过。但你知道吗,这么比喻很形象,对我很有启发,也许可以说明问题。”

她突然哭了起来。

她试着忍住,但就是停不下来。她一边抽泣,一边抬起头,吸了吸鼻子,叹息几声,喝下第三杯酒。她开始念叨。哈利很聪明,非常聪明,米拉应该见见他,他真的很优秀,他的工作非常出色,他的教授说,有一天他可能会得诺贝尔奖。他在研究的是核物理这样艰难而耗时的学科,是可以理解的。她太爱抱怨了,能成为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她应该感到骄傲才对。只要她能让他的生活稍微轻松一点儿、快乐一点儿,更加舒适一点儿,那就足够了,她应该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机会,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她自己也很忙,她加入了四个学生组织,还在其中一个担任主席,她还得攻读学位。此外,她还参加了两个研讨班和胡顿教授那要求严苛的研讨课;还有家务要做,当然哈利会帮忙,她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很不错,一直都是他在做早餐,可还有采购、打扫、做饭,好多事。但问题还不在于此,她可以做这些,她什么都可以做,而且不会介意,但是,只要,只要,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