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您是怎么写诗的?(第4/7页)

“够了,韩黛。”卡迪菲说。

“不对吗?”

“不对,”卡迪菲说,她转向卡。“两年前,韩黛本来要和一个非常英俊的库尔德小伙子结婚的。可他参与了政治,被打死了……”

“我不摘掉头巾和这没任何关系,”韩黛有些生气地说,“原因是我苦思冥想也想像不出自己摘掉头巾后会是什么样子。每次我集中注意力试着想像的时候,出现的要么是像那个‘说客女士’一样糟糕的陌生人,要么是一个很淫荡的女人。哪怕只有一次我能想像出自己不戴头巾走进校门,穿过走廊,进入教室,我就能有勇气做成这件事,那样的话我就自由了。因为那样一来,我是凭我自己的意志和愿望摘掉头巾的,而不是警察强迫的。可我不论怎么集中注意力,都无法想像出来那一刻。”

“你不用那么重视那一刻,”卡迪菲说,“你就是在那一刻垮了,你还是我们心中的那个可爱的韩黛。”

“我不是,”韩黛说。“因为我决定了要离开你们,要摘掉头巾,所以你们一定是打心底里责备我、蔑视我。”她转向卡。“有时我眼前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一个姑娘,不戴头巾进了校园,穿过走廊,走入我期盼已久的教室,甚至那一刻我都记起了走廊的味道和教室里沉闷的气氛。正在此时我在将教室与走廊隔开的玻璃上看到了那个姑娘,我所看到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我就开始哭起来。”

大家都以为韩黛又要哭了。

“是另外一个人并不足以让我如此害怕,”韩黛说,“使我害怕的是我再也不会回到现在这个样子,甚至会把它忘记。人实际上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自杀的。”她转向卡。“您曾经想过自杀吗?”语气中有一些挑衅的味道。

“没有,可人们在了解了卡尔斯的妇女之后,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

“对许多像我们这样的女孩来说,自杀意味着我们想对自己的身体做主。上当受骗而失去贞洁的姑娘们,要和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的纯洁的姑娘们,都是因为这个原因自杀的。她们将自杀看作是对纯洁的一种渴求。您写过关于自杀的诗吗?”她本能地转向伊珂。“我是不是太让你们的客人心烦了?好吧,那就让他说说在卡尔斯他的那些诗是从哪儿来的,之后我就不烦他了。”

“当我感觉诗就要来了的时候,我心中非常感谢把诗赐给我的‘他’,因为那一刻我感到非常幸福。”

“也是他让你有了这么具体的诗吗?他是谁?”

“我感觉他是在我不相信的情况下把诗赐给我的。”

“你是不相信安拉呢,还是不相信是他把诗赐给了你?”

“是安拉把诗赐予我的。”卡像受了什么启示似的说道。

“他在这里看到了宗教活动是如何升级的,”图尔古特先生说。“也许他们还威胁了他……他出于害怕而开始信安拉了。”

“不,这是出自我内心的,”卡说,“我想同这里的每个人一样。”

“您害怕了,我要谴责您。”

“是,我是害怕,”卡几乎是喊了出来,“而且非常害怕。”

像是被人用枪指着似的,他站起身来。这使餐桌上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不安。“在哪儿?”图尔古特先生喊道,他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拿枪对着他们。“我不害怕,我什么都不在乎。”韩黛自言自语道。

但她也和其他人一样看着卡的脸,想要弄清楚危险到底来自何处。多年后,塞尔达尔先生告诉我,那一刻卡的脸变得苍白,但那不是因为出于恐惧或因为眩晕感到不适,而是因为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幸福。女佣人则更甚一步,坚持说当时有一道光出现在了屋里,照亮了屋里所有的东西。从那天开始,卡在她的眼里就成了圣人了。这时屋里有人说,“来写诗的灵感了!”每个人显得比用枪指着自己更激动,更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