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八章 我的同伴们(第2/7页)

我和M-斯基也没有吵过架,但是也从来没有爱过他。我和Б-斯基分手时,也不得不离开了T-斯基,他就是我在前面的章节中讲到我们的要求时提到的那个年轻人。这是很可惜的。T-斯基虽然没有学识,但是为人善良、勇敢,外貌年轻漂亮。他是那样爱戴和尊敬Б-斯基,对他太敬畏了。谁和Б-斯基分手,他就立即把谁认作是自己的敌人。他之所以与M-斯基分手,看来也是因为Б-斯基的缘故,后来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之间的裂痕才渐渐弥合。但是,他们精神上都有些毛病,暴躁、易怒、多疑。毋庸置疑,他们很痛苦,比我们还要痛苦。他们远离家乡。有几个人被判了长期徒刑,十年、十二年。最重要的是,他们带着偏见看着周围所有的人,他们看到只是囚犯的残酷,他们不能也不想在囚犯身上看到任何好的特点,看到人性善的一面,然而这也是很清楚可见的。环境和命运的力量给了他们这个不幸的视角。狱中的烦闷显然使他们痛苦窒息。他们对切尔克斯人、鞑靼人和伊萨·弗米奇都很善良友好,但嫌恶地避开了其他的罪犯。只有斯达洛杜博夫斯基村里来的那个老人博得了他们完全的尊重。有趣的是,我在监狱期间,没有一个囚犯责备他们的出身、信仰和他们那种思维方式。这和我们普通人如何看待外国人也是一样的,尤其是德国人。虽然是非常罕见的。对德国人只是一笑置之,在普通俄罗斯人的眼里,德国人是极其滑稽的。囚犯们对那些波兰贵族倒是十分尊敬,甚至远远超过了我们俄罗斯贵族。他们从来不去触犯他们。但是我看波兰人似乎并不在乎,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点。

我在一开始提到过T-斯基。当他们从第一个驿站被押送到我们这座监狱来的时候,Б-斯基健康状况不佳,是T-斯基背负着他走完了整段路程。他们首先被送到了尤戈尔斯基,他们被告知,那里比我们这里更好。但他们三人已经和其他地方的流亡者通过信,天真地相信一定要到我们的城堡来,这样他们可以离我们的上级主管当局更近一些。在他们到来之前,M-斯基孤独一人,一开始也是很烦闷的。

第三个是我的朋友,Ж-斯基。他是我提过的那个总是向上帝祈祷的老人。我们所有的政治犯都是年轻人,其中有一些非常年轻,Ж-斯基才刚刚过了五十岁。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但有些奇怪。他的同伴Б-斯基和T-斯基很不喜欢他,甚至不跟他说话,在背后谈论他,说他固执并且爱说废话。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样说是否正确。在监狱里,在任何这样的地方,那里的人是被强迫生活在一起的,是被剥夺了自己的意志的。我认为,他们比在外面更可能争斗,甚至互相仇视。很多情况促成了这样的状态。然而,Ж-斯基确实相当沉闷,心情或许也是不愉快的。他的伙伴们也与他处得不太和谐。虽然我从来没有和他吵过架,但也不是特别合得来。他似乎对他的数学专业很精通。我记得他一直努力用一种半俄罗斯的语言向我解释他们自己发明的天文系统。有人告诉我,他曾经出版发表过他的理论,但让学术界忍不住嘲笑他。我想他的精神状态有些轻微的毛病,他整天跪着祈祷上帝,因而赢得了整座监狱对他的尊重,直到他死为止。他得了一场大病,住在医院里,在我的眼前死去。他刚开始来到监狱的时候,他与少校之间发生了一段故事,从那时起他就开始赢得了囚犯们的尊重。在从尤戈尔斯基到监狱的路上,他们没有被剃头,头发和胡须长得像杂草一样,就这样,他们被直接带去见了少校。少校对于他们破坏狱规极其愤怒,其实这并不是他们的错。

“他们这是什么样子!”他吼道。“简直是流浪汉、强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