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六章 监狱里的动物(第2/6页)

但是自从埃尔金到来,兽医库利科夫的名气黯然失色。埃尔金虽然是个农人,但很狡猾,约有五十岁模样,是个新教徒。在大约两个月内,他几乎抢走了库利科夫在城里的所有业务。甚至库利科夫不久前拒绝治疗的马也被他轻易地治好了。他甚至还治愈了城里兽医放弃的那些马。这个小个子是因为和其他同伙造伪币才被抓进监狱来的。在他的晚年,何苦要和人合伙做这种事呢!而他自己也在自嘲。他告诉我们,他手里的三枚金币只有一枚是假的。他在兽医方面的成功有点得罪了库利科夫,甚至连库利科夫的荣耀也在犯人当中开始褪色。库利科夫在郊区有一个情妇,穿着平绒外套,戴着一个银戒指、耳环,穿着有饰边的靴子,现在突然没了收入,她被迫去当酒店招待。因此现在当每个人都在等待选购一匹新的格涅特卡的时候,谁知道呢?也许这两个仇敌会大打出手。大家怀着好奇心静观其变。他们两人都有自己人马。双方的中坚分子已经开始骚动,逐步变成辱骂。埃尔金那张狡猾的脸已经皱成了讥讽的微笑。但事情并没有像期待的那样发展,库利科夫根本没有想要争吵打架,他巧妙地掌握分寸。他先做出让步,甚至恭敬地听取对手的批评意见,一旦抓住了他的话柄,就谦虚地,但坚持地指出对方是错的,在埃尔金还没有来得及反驳之前提出证据,证明他是错的,而且错在什么地方,看起来这么做很公正。总之,埃尔金被突然而巧妙的打击乱了阵脚,即使他仍然占了上风,但库利科夫一方对此感到很满意。

“伙计们,说也没用,你不可能把他绊倒的,他自己站得住脚,他懂得怎么对付!”有人说。

“埃尔金懂得更多!”另一个人说,似乎在让步。双方都突然开始退让。

“嗯,他的手更灵巧,头脑里的料也更多一些。但我告诉你,对于牛、马或其他动物,库利科夫的医术绝对不会低到哪去。”

“这个家伙不低的!”

“不差的……”

终于选定了新的格涅特卡,买下它。这是一匹很好的马,年轻、漂亮、强壮、非常可爱。在其他方面也无懈可击。要价三十卢布,我们还价二十五。谈得很久、很激烈,买方减少,卖方让步。最后大家都被逗乐了。

“你是从你自己的钱包里掏出钱来的吗,你能拿到钱吗?”有人说。“何必这样讲价呢?”

“你是替官家省钱吗?”另外一人喊道。

“是的,这是我们大家的钱,朋友,所有的钱都是大家的……”

“大家的!不,我们这些傻瓜不用培养出来,是天生的……!”

最后,二十八卢布,谈判成功了。他们报告少校,少校决定买下。当即取出面包和盐[11],隆重地把新的格涅特卡迎进监狱。好像没有一名囚犯不上前去拍拍它的脖子、摸摸它的脸的。当天,格涅特卡就去运水了。大家都很好奇新的格涅特卡是如何拉水桶的。我们的水车马夫罗曼非常自豪地向格涅特卡扫视一眼。他是一个五十左右,沉默、庄重的农夫。

是的,俄罗斯的马车夫是非常可靠的,性格很沉默。他们一直和马打交道,好像真的感染上马的那种忠厚庄严的本性。罗曼很安静,和大家相处得很和谐,用兽角烟斗抽鼻烟,从可以记忆的年代起,他似乎一直在赶着格涅特卡拉的马车。新买的这一匹已经是第三匹了。我们都说,监狱栗色的马与监狱房子的颜色很相配,这也得到了罗曼的确认。比如说,他不会买花斑的马。运水车好像永久都是罗曼的工作,似乎这是他法定的权利。我们甚至从来没有人想向他挑战这个权利。以前的格涅特卡跌死了,也从未有谁去责备过罗曼,甚至连少校也没骂过他。这是上帝的旨意,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