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治亚 Georgia(第4/25页)

经过对北半区几个星期的嗅探和评估,布莱克认定科拉的农场最适合拴他的狗。有阳光,通风,近便。布莱克是在一次进城途中,把这条杂种狗诱哄到手的。狗留下来了,布莱克上工时,它就在熏肉房周围转悠,在忙碌的佐治亚的夜里,但凡有点儿响动,都会惹来它一通狂吠。布莱克懂点儿木匠活儿,跟通常的情形不同,这倒不是贩子们为了抬高他的卖价而说的谎。他给自己的杂种狗造了一座小房,成心招引别人的恭维。赞扬出自真心实意,因为这狗舍是件漂亮的手艺活儿,比例适中,角度端正。还有一扇装了合页的门,后墙上有剪贴,是太阳和月亮。

“这宅子不错吧?”布莱克问老亚伯拉罕。自从来到这儿,布莱克对他有时让人受用不尽的大实话已经颇为看重。

“巧夺开工!那里面是小床吗?”

布莱克确实缝了一个枕套,里面塞了干苔藓。他已经认准木屋前的菜地最适合狗屋。他对科拉一直是视而不见的,现在却在她走近的时候主动寻找她的目光,以此发出警告,她不再是隐身的了。

科拉想讨回别人欠母亲的几笔债务,她知道的那几笔。他们一口回绝。比如那个叫博的女裁缝,有一次发烧,是梅布尔照料她恢复了健康。梅布尔把自己那份晚饭给了她,还用青菜根混着青菜汁,一勺勺喂进她不停打战的嘴巴,直到她再一次睁开眼睛。博说,债她已经还过了,而且还多还了呢。她还告诉科拉滚,滚回伶仃屋去。科拉记得,那次有些农具不见了,是梅布尔为卡尔文打掩护,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明。康奈利在用九尾鞭抽人方面颇有心得,倘若不是梅布尔为卡尔文捏造说辞,他脊背上的肉非得叫康奈利一条条地打飞不可。如果康奈利发现梅布尔撒谎,她的下场肯定也一样。晚饭后,科拉悄悄找到卡尔文:我需要帮助。他叫她走开。梅布尔说过,她从来没发现他拿那些工具要派什么用场。

没过多久,布莱克的意图便人人周知了。有天早上,科拉一醒来,侵犯的事便临了头。她离开伶仃屋去察看菜园。那是个凉飕飕的清晨。一缕缕白色的雾气在地表盘旋。她在那儿看到了——那是她第一拨卷心菜的遗骸。藤蔓纠结,已经枯干,堆积在布莱克木屋的台阶旁边。地已经叫人翻过了,踏平了,变成了为杂种狗的房子修造的上佳的场院,狗屋坐落在她那块地的中央,仿佛种植园心脏地带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

狗从门里探出头,好像知道这原本是科拉的地盘,所以刻意表现得无动于衷。

布莱克走出木屋,抱起双臂。他一口啐在地上。

人们聚集到科拉视野里的各个角落:一个个黑不溜秋的影子,满嘴的流言和责骂。瞧她,她妈跑了,她被赶进了贱人屋,谁也不上前帮帮她。现在这男人,一个身量三倍于她的彪形大汉,把她的地夺走了。

科拉一直在琢磨对策。要是再过些年,她可能会求助于伶仃屋那些女人或小可爱,可这是当时呀。外婆曾经警告,谁敢在她的地盘上胡来,她一准给那家伙开瓢儿。这种做法似乎超出了科拉的能力。过了一阵儿,她走回伶仃屋,从墙上摘了一把斧头,她睡不着觉的时候老盯着看的那把斧头。从前的住户留下来的,那些人一个个走到了悲惨的结局,要么是肺痨,要么被鞭子活活地剥了皮,要么就是五脏六腑拉了一地。

此时消息已不胫而走,看热闹的在木屋外徘徊,歪着脑袋,充满期待。科拉从他们身边大步走过,弓着背,好像逆风而行。没人出手阻拦,因为这一幕实在过于离奇。她第一斧砸掉了狗舍的屋顶,狗儿发出一声尖叫,尾巴差一点被劈成两截。它哧溜一下躲进了主人的木屋。她第二斧重创了狗舍的左墙,最后一击终结了小房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