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家的图书馆中藏书有限,曾经归我爸所有,我正是在这里写下了这个故事,由于蛀虫日积月累地侵蚀,这些书架都快要倒下散架了。写完之后,这个世界还有那些各种类型的字典值得我去翻阅,能满足我,其中有贝尼多-佩雷兹-加尔多斯的《国家逸事》(Benito Pérez Galdós,《 Episodios nacionales》,有六个系列,是个西班牙历史故事集)的前两个系列和《魔山》(La monta.a mágica),我在后一本书中看到了我可怜的妈妈得痨病后种种扭曲的心绪。

我写作的这张桌子与其他大部分家具都不一样,甚至和我也不大一样,因为我和那些家具都在时间的积累中老去,唯独它不是。这张桌子是我祖父用上等木材制作的,他是一位造船木匠。即使那些我不写作的时间里,我也总是在每个早上怀着毫无意义却一丝不苟的态度整理这个书桌,因为这个我失去了很多爱人。我手边的书籍是我一生最好的伙伴:1903年皇家学院编的两卷《第一插图词典》(los dos tomos del Primer Diccionario Ilustrado de la Real Academia,de 1903);堂-塞巴斯蒂安-德-戈瓦鲁比亚斯的《西班牙语文库》(el Tesoro de la Lengua Castellana o Espa.ola de don Sebastián de Covarrubias);堂-安德列斯-贝约所编的语法书(la gramática de don Andrés Bello),如果我在语意上有疑问,这书很有帮助;堂-胡里奥-卡萨雷斯所著的新《词库》,其中的近义词和反义词特别好;尼古拉-津加雷利的《意大利语词典》,对我从摇篮开始学的母语有很大的帮助;《拉丁语词典》,拉丁语是我两种母语的源头,这才是我心中真正的母语。(译注:主人公母亲是意大利人,所以意大利语是他真正的母语,从胎儿就开始学到了。由于生活在哥伦比亚的海边城市,父亲讲西班牙语,西班牙语也是其母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都是拉丁语演化而来,罗马帝国分裂之后,拉丁语只在教会中还有使用,而各地使用的拉丁语迅速本地化,产生了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意大利语,罗马尼亚语等几种兄弟语言。)

书桌左边总是摆放着五张优质公文纸,我在写周末专栏时要使用到它们。

桌子角上放着用来吸干墨水的粉末,不过我更加喜欢新型的小垫子来完成这个工作。右边是墨水和放金笔的轻质木制笔托,那是因为我还是选择手写,用佛罗丽娜-德-迪奥斯教我罗马字体写作。当初她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不要我学会她的那位做了一生公证人和注册会计师丈夫的公文字体(译注:这位公证人和注册会计师就是主人公的父亲,佛罗丽娜-德-迪奥斯是其母亲。)。有段时间报社强制推行使用打字机写作,目的是为了更好估计文章需要的铅印的数目以及更加精确的排版,但是我从来没有养成这个坏习惯。我继续使用手写,由于我享有报社年龄最大的员工的“特权”,我会慢慢地,有点像小鸡啄米一般把先行写好的文章用打字机打出来。现在我已经退休,但是没有被岁月压垮而放弃工作,报社给予我一个神圣的特权——可以在家写作。为了造就一个良好的写作环境,我经常挂起电话,这样就没人可以打扰到我,也没有人站在我肩头监视我正写些什么。

除了忠实的达米安娜经常来帮我处理生活中那些意想不到的困难,我没有养狗和鸟之类的宠物,也没有仆人来服侍我,只是一个人住着。尽管她现在也因变老失去了以前那种视力和智力,但是还是每周一次来处理那些必须做的家务。我母亲临时死躺在床上恳求那时青涩的我要找个白人女孩结婚,然后生下至少三个男孩,还要有个女孩,这样就能够用上她的名字了,而她的名字则是我外祖母和曾外祖母的名字组成。我希望我能完成我母亲的遗愿,但是年轻人的思维总是不稳定,而且我认为结婚生子那事还早着呢。直到某个炎热的中午,我开错了门,错误地进了普拉多马尔的帕洛马雷斯-德-卡斯特罗家(Palomares de Castro en Pradomar),撞见他们家最小的女儿斯美娜-奥尔蒂斯(Ximena Ortiz)在旁边的房间里全裸躺着睡午觉。她那时正背对着门躺着,然后转过头来从肩膀上头看了下我,这下来的太快了我甚至没有时间躲避逃走。“噢,实在对不起。”我想对她说声抱歉,那时我的心都蹦出来了。她微笑了下,然后像只羚羊般优美地转身朝我,把她整个酮体都展示在我眼前。我觉得整个房间似乎都注满了她的亲密。当然她也不是全裸,而像法国画家莫奈的作品《奥林匹亚》那样,她耳朵上面有着橙色花瓣的有毒花卉,右手手腕上也戴着金手镯,脖子上还有一串小珍珠项链。我想象不到在我生命中还能看到比这还令人惊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