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寂寞的幽谷、绝望的断崖(第4/6页)

“聚会结束,石井站起身时,踉踉跄跄站不稳,他魁梧的身体由往日的部下搀扶着退出了会场。看着他的背影,我确实感到石井部队长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可以说是魔鬼军队的创始人,细菌学的大天才、细菌战术的鼻袓,却无法战胜自己患的癌症。那时候,我们都叫部队长为‘老头子’,我看到了‘老头子’的末日。”

“关于石井部队的性质,已经有过种种传说。但是,三十六年过去了,原队员仍然守口如瓶,这是反常的呀。”栋居说。

“当时我们属于教育部,第一部是研究部,搞的是残酷的人体试验,对那些情况,我多少知道一些,但我不想讲。停战那一年的八月二十四日,在荻市、门司市、博多等地区分散登陆后解散的军队就是731部队的绝密部队。当时有命令:不准暴露身分,否则全体人员将被处死。所有可以表明身分的东西全部烧掉。至死都不准说出部队性质和队员姓名。即使对直系亲属、亲戚、或者当时是独身者,那么对以后的配偶也不准说。要把部队的秘密带进坟墓。但是到了象我这样的年纪,不知那一天就会上西天,心里放着这种秘密不能说,这实在是一种思想包袱呐。我想在不给其他队员带来麻烦的前提下,放掉这个包袱。”

神谷所说的放包袱,看来只能“放”到这个程度了。神谷接下去的都是牢骚话。他说,复员后不久,他就寄身在沼津的妻子娘家,但因为必须隐瞒“731”的经历,连个象样的工作也没有。想公开自己的外语学历,在驻军中混个工作人员的饭碗,又怕暴露身分,不敢去。只好在私立高中和英语会话学校当代课教师,勉强糊口熬日。三年前,勉勉强强在栋居刚才去过的地方开办了英语私塾,但是已经没有人来学他那种老掉牙的英语了。去年老伴死了,从此孑然一身,孤苦伶仃,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个咖啡馆中迷迷糊糊地度过。

栋居听了神谷的满腹牢骚,看他渐渐地说累了,于是向他问起奥山的地址。

“不说这些无聊的废话了,劳您到寒舍走一趟吧。”

神谷站起身。二人走到初川河边,回到神谷的家。神谷说:”家里脏,请别嫌弃。请。”这是三间旧平房,栋居被邀进一间八铺席的屋子,室内放着两张和桌、墙上挂着黑板。屋子主人虽是孤身老人,但收拾得井井有条,毫无零乱的样子。

“今天没有学生来吗?”栋居有点不放心。

“不到晚上不会来的,常来的就是五、六个人。天天都没有‘生意’。学生常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来的时候,老师一个人已经在屋里长眠了。”

栋居想,他是不是担心死在家里才整天泡在咖啡馆的呢?

神谷让栋居在“教室”里等一下,自己走进隔壁一间,关上门。不一会,手上拿着一本旧影集和手抄本走出来。

“要是信件能保存下来就好了,可惜在转移的时候处理掉了。不过,还留下一张珍贵的照片,是‘731’时代奧山和学生们的合影。在‘731’里是禁止拍照的,只有一位教官有照相机,是他偷着给我们拍的。”

照片上的神谷还是壮年,三个少年队员围着神谷和另外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照片已经泛黄,虽是几十年前摄的,但还可以清楚地辨认出神谷的脸。拍摄场所似乎是在军营里,木板地上排列着床铺,沿壁有毛毯、衣服、杂物箱等,整整齐齐地放在固定位置上,同一般照片上所见到的军舍内景没有两样。

栋居认出照片上有一张熟悉的脸——年幼时的中西,在照相机前作鬼脸。栋居立刻控制住自己脸上的反应,因为他已经作过保证,不让任何知道中西曾将神谷的地址告诉自己。

“这一位就是奥山吧。”栋居若无其事地指着照片上神谷身边那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用推测的语气问。从照片上看,教官和学生共授一个职衔,这种情况同军人不一样,所以照片上的人同“军营”背景有点不协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