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艳吉丁虫的祝福(第3/7页)

“排仔,别乱来。”

“你们不借钱,行,小心子弹会拐,朝我打,也不知道朝谁飞。”

士兵们不是大笑,就是吐舌头,从口袋掏出硬币或皱巴巴的纸钞,交给了詹排副。詹排副也不让大家吃亏,一笔笔填入册子,大声复诵款条,扯嗓子是鼓励借得多的与羞辱借得少的,才给士兵们放牛吃草去各摊子玩乐。最后,他把那堆钱钞捐给了素芳姨,在捐款册落款自己的名字。古阿霞终于懂前头那八笔款项是怎么来的。

“阿霞小姐,别说我不帮你,”詹排副捐完款,便靠过去跟古阿霞神秘兮兮地说,“你这次上台比赛,会紧张吧?”

“是还好,可是我实在不需要詹排副帮忙。”

“是吗?那就按着不用,不过你要是紧张了,忘词了,打个暗号,我们给你帮个忙。”詹排副看古阿霞摸了一下胸口项链,便说,“你要是在台上不行,就这样,紧紧捉住项链小瓶子,保证没事了。”

“真的不用。”

“这招是咱们营辅导长想出来的,他搞政战阴谋最行,是他想出来的。你不用没关系,按下来,要用也别担心,知道吧!抓着项链。”

在中山堂附近的森荣国小教室,王佩芬帮古阿霞定妆。十二月凋零的樟树在风中拍打玻璃,气候干冷,古阿霞的皮肤不太出油,不容易吃妆。于是王佩芬花时间在深描古阿霞的细眉,好赶上流行。古阿霞却担心出岔似频频拿镜子检查有没有搞砸,她不喜欢奥黛丽·赫本的复古式粗眉毛,有点凶。

不过,古阿霞在更衣间换衣时,被外头排了三个人的催促敲门声干扰了几次,匆忙出来时撞到额头,撞坏了眉妆。这次共一百五十组参加巡回公演,女厕与更衣间永远有人抢。她一手捂住来不及拉上的蓝白套装的后背拉链,一手轻压眉尖,回座要求王佩芬补妆。

窗外走廊有两个小孩身影,朝内挥手,是小墨汁带着王大崇来了。古阿霞这时候不应该多花点心力去跟别人谈了,需要宁静,需要培养平常心,不过她还是把两人叫了进来,端着正在给王佩芬补眉的脸,看着王大崇递来的袋子。袋子里有鼓励卡与书籍等,他是来还杂志的。古阿霞打开手绘的鼓励卡,画了蓝色小精灵贾不妙②敲着胸前的小军鼓,祝福词是期待阿霞姐姐拿下卫冕,最后打败万恶的敌人。古阿霞看到末尾,扑哧笑了出来,让王佩芬大叫别乱动,差点画成长长的寿眉。

十几年的《东方少年》与《学友》杂志早就翻得脱页破损,或书页被撕去半面。坏了就坏了,古阿霞借出时,书籍残缺不全,如今却成了健健康康的模样回来,插图的彩色鲜艳无比,没有糟老生灰。古阿霞懂了,发现纸张重叠黏补的蹊跷,王大崇的绘图能力很好,他用白纸补上,照原图修补好。

“你画得很好。”古阿霞称赞。

“我喜欢画画,可是学校不能画,在学校只能写字,算数学。”

“看来学校做错了。”

“过年之后,我想回到学校,”王大崇认真说,“我要去学校写字,算数学了,我不想画画,画画没前途。”

上学符合古阿霞的想法,可是理由扎人,心想这家伙从2000多公尺高的工寮跑来是给她说颓志的想法。古阿霞便问,画图与写字,你哪个爱?王大崇说,以前讨厌写字,喜欢画画,现在两个都喜欢,那是因为山上无聊,他把阿霞姐姐借的几本书都修好了,修图能修好,修字却修坏了,就缠着大人学写字,觉得写字有乐子,学出味道。

“你来学校吧!老师会让你画图的,怎么画都行。”

“我之前把书本画了插图,被老师打,说我乱画。”

“所以你才走夜路回山上?”古阿霞停顿了一会,又说,“要走回工寮,路很长又很冷,你怎么不怕黑?不怕鬼?不怕那又湿又冷的几百公尺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