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尔(卜利达)(第2/4页)

“您会麻醉的。”

“我不会麻醉……再说,也无所谓。像我这样的人,活在世上也毫无用处……对,我还记得您在船上对我说的话;不要重复了,让我听了心烦。请您给我带点儿大麻。”

“没有卖的了。禁止买卖。”

“嗳!您总能设法弄到的……”

“弄来您也不会抽……”

“不会就学嘛。”

在库卢格利街,我遇见卡比什。尽管三年未见面了,我们彼此还是立刻就认出来。啊!在山上的漫步啊!花园里单调的歌声,月光如昼的圣林中的絮语,非法经营的小咖啡馆的舞蹈啊!何等怀恋,掺杂着何等渴望,将构成你的回忆啊!

“卡比什,哪儿能弄到大麻?”我问他。

我乖乖地跟随他去了三个阿拉伯人家;须知第一个卖家往他无袖长袍里塞了一个小绿包,他再偷偷塞进我的大衣里,这还不够;还必须到第二个卖家,精心挑选土陶小烟袋锅;再到第三个卖家,挑选烟袋杆儿。我为X挑好,也为自己买了一套。

大麻交易明令禁止——也可以说在黑市进行。凡能嗅到大麻气味的咖啡馆,警察全部查封,他们认为大麻有一种犯罪的味道;因此,瘾君子只好秘密抽大麻,又由于大麻香味郁烈,容易暴露,他们就尽量少抽点儿。跟您说吧,有一个时期,卜利达全城都弥漫着这种麻醉的香味。可是,离别几年之后的那个人,现在又来了,不禁诧异,询问卜利达怎么解除了魔法呢?库卢格利街闻不见这种香味了。

卜利达兵营

“……当我问这气味是从哪儿来的,他们却对我说什么也没有闻到,不明白我要说什么。然而,我非常清楚,这气味不是我想象出来的……注意!又飘起来了,您没有感觉到吗?不对,不是花儿散发的香味。我管这叫泥土香。”

我的确感到一股醉人的气息冉冉升起,朝我们飘落,只是一股幽香,好似春天臭椿散发的气味。

“唉,真的!”X又含混地补充说,“这气味,晚上我闻到,就控制不住自己:无论如何要去一个隐蔽的角落,以便……?”

十一月十日

进头一家咖啡馆,给我端上辛辣的姜茶,说是从混乱而不正常的东方运来的。我很想说说,但又不知从何讲起,这里光秃秃的。究竟有什么魅力把我吸引住。墙上没有图像,没有招贴画,也没有广告;白灰墙壁;不远处闹哄哄的,乌拉德街人声喧喧,隔墙还听得见,更显得这里寂静又难得又惬意;没有座椅,只有草席;三个阿拉伯青年躺在草席上。

这间陋室向他们提供什么呢?是什么让他们喜欢这里,而不去别处娱乐,不去逗女人欢笑,不去跳舞,这一切都不顾……只为抽点儿大麻。小烟袋锅相互传递,每人轮流吸几口。我不敢冒险,倒不是怕吸了会醉,而是怕引起头痛。不过,我卷烟时,还是像阿卜德勒·卡代那样往烟叶里掺了点大麻。也许是少许这点烟帮我实现了这种舒服感。所谓舒服,绝非满足了欲望,而是消除了欲望,放弃了一切。临街的门关着,挡住外面的喧闹。唔!在这里流连……时间不早了……阿卜德勒·卡代朝我俯过身来,指给我看挂在白墙正中唯一的装饰物,一个幼稚地涂成五颜六色的丑陋而畸形的布娃娃,他小声说道:“魔鬼。”时间流逝。我们走了。

到第二家咖啡馆喝茶,甜得令人恶心,有一股甘草味儿。

到第三家咖啡馆,只见一个戴眼镜的阿拉伯老人在给一堆人读故事。我怕打断故事情节,就没有进去,坐到门外的一条板凳上,在夜色中待了很久……

十一月十一日

大地让骤雨灌醉,便梦想春天突然而至。只见没有叶子而紧贴着地面,长着散发奇香的白色矮水仙,我以为是麝香兰的细小的淡紫色花葶,颇像秋水仙的粉红星状花的石蒜,全都极小极小,战战兢兢,匍匐在地面上。这就是一场温雨能从这不善的土地提取的全部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