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那个人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儿子(第2/5页)

他停下咀嚼,脸上有一副奇怪的表情。他把手伸进嘴里,用拇指和食指四处去掏,掏出一片火鸡肉,放到盘子上。

“我不喜欢筋。”他说。

我不觉得塞缪尔爷爷是个疯子。我甚至不确定他有没有痴呆。但我确实知道,他很怪。

“你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把筋挑出来吗?”我问,“我尽力把它们都挑出来了——”

他自信地摇摇头,打断我。

“很好的三明治。”他说,显然足够高兴,愿意继续吃下去。

就在我们快要吃完午餐时,我听到图书馆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理查德和父亲立刻进了厨房。理查德如释重负,父亲把拿着的蓝色大活页夹和其他一些文件夹,都摆到桌上。理查德简短地打了个招呼,对父亲点了个头,就离开了。父亲在桌旁坐下。

“看起来不错。”他盯着我们的三明治说。

“我不喜欢洋葱。”塞缪尔爷爷说。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不能把它们挑出来吗?”父亲问他。

“他的三明治里,我一点洋葱都没放,”我插嘴说,“他不是在抱怨什么或者需要解决什么,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就是那样的。他就像一颗魔力黑8球。你摇晃他,把他翻过来,他就会说一些话。有时有意义,有时没有。”

“哇,”父亲说,“我怎么都错过了?”

“你去了索文山学院!”塞缪尔爷爷脱口而出,“像样的教育。”

父亲哈哈大笑,看着我。

“你就思考一秒钟,”他说,“外面有那么多学校,提供‘顶级’教育,‘卓越’教育,或者‘极佳’教育。我父亲把我送到一所提供‘像样’教育的学校。”

我没有放任父亲自怜。

“你要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吗?”我问。

“你给我做的话,很好啊,”他答道,“但我感觉那会激化愤恨,所以我会自己做。”

“我来做。”

于是我给他做了一个三明治——带洋葱的,同时他在马虎地翻看文件,塞缪尔爷爷在嚼筋。我回到桌旁时,给父亲拿了一个盘子——包括一个泡菜叉——我看到他已经展开一些图纸——像是某种测量图——并打开了活页夹,摆出一排五颜六色的宣传册。他谢了我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同时欣赏起这些排开的文件。

我捡起一份退休社区的宣传册——肯辛顿之家。听起来绝对有王室风范。坐落在波塞尔市区,靠近华盛顿湖的北岸。上面全是老年人的照片,他们谈笑风生,打着桥牌和门球,参观博物馆,在公园里听音乐会。看起来相当不错。我要是老了,也想住到那里去。星期二晚上有个读书会,也会做瑜伽,在他们自己的场地上还有三间餐厅和一家咖啡馆。

“上次提出这个话题时,我发脾气了。我道歉。”父亲对塞缪尔爷爷说。

“话题?”塞缪尔爷爷问道。

“里德尔大宅的未来。”父亲说。

塞缪尔爷爷脸上有种酸楚的表情。他往后靠,凝视着自己的盘子,咬着自己的内颊。他的眼睛变得混浊,就好像他关闭了自己的头脑。

“还是不聊了。”父亲补充道。

我感觉五脏六腑一阵扭结:突如其来的一股内疚,或者说是内心矛盾。我再一次被迫面对我的困境。我当然希望父亲成功,搞一点钱,然后带我飞去英国,这样他和母亲,还有我,我们一家人就能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但是,同时,我又不想让父亲通过破坏本仅剩的遗产来获得成功。我想为本争取成功。我想让父亲成功的愿望和想让他失败的愿望同等强烈。我好奇,如果我跟着母亲飞去英国度夏,从来没有见过里德尔大宅的话,事情会怎么样。哦,命运的反复无常。

“你为什么不跟我聊一聊呢?”过了片刻,我提出了建设性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