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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注视着坐着的佐久间。佐久间一动不动地望着车厢地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令人担忧。

“佐久间,我想和你说说话。在一起旅行也是一种缘分。给你说说我的老家。”看守长温和地说道,谈起了自己在东北的荒野村落里度过的少年时代和父母、兄弟、妻子。

佐久间端坐着默默地听着,继而低声说起幼年时与父亲生离死别、母亲再婚等。

佐久间追溯着遥远的记忆。看守长看见他的眼睛里浮现出平静的目光。他的脸上已经看不见要闹事之类的凶险的表情。

不久,列车启动,加快了速度。凉飕飕的夜风从四面车壁上开着的气孔里钻进来。

过了有一个小时,远处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连接器相互撞击的声音离得很近,车厢前后剧烈地晃动一下便静止不动了。坐着的人都用手撑着地板支撑着身体,也有人向侧面倒下。

车厢里一片漆黑。提灯和手电筒的光都灭了。

看守长顿时有一种佐久间会逃跑的预感。

“灯!快点蜡烛!”他嚷道。

传来看守们手忙脚乱的骚动,划火柴的光亮了几次,点燃了蜡烛。

看守长借着光亮看到佐久间坐着的身影。

提灯和手电筒绑在从车厢顶部垂吊着的法绳上,因紧急停车的震动而剧烈晃动着无法使用。提灯裂开,手电筒灯泡的灯丝全都断了。剩下的灯火就只有蜡烛。

看守部长用铁丝做了个蜡烛架,把蜡烛竖起来。

不久之后,列车开始行驶。不知为何紧急停车,列车像是要把失去的时间追回来似的加速行驶着。货车的震动也加剧了。

蜡烛被小窗外刮来的风吹灭,立即划着火柴点亮。用手掌护着灯火却再次被风吹灭,于是看守长让看守脱去上衣,用衣服护着灯火。

“夜已经深了,你还是睡一会儿吧。”负责监视的年轻看守部长对佐久间说道。

“押解途中睡不着啊!从小菅转到网走去时,我也没有睡。”佐久间面无表情地答道。

看守部长没有搭腔。佐久间也没有想要睡觉的模样,眼睛炯炯有神。从札幌站出发以来,佐久间一直在坚硬的地板上忍受着列车的震动,始终没有乱了端坐的姿势。面对佐久间的坚持,看守部长再次领教了他那顽强的意志力。

嵌进车门小窗里的夜色渐渐淡薄,天空开始带着蓝色。车厢内微微透亮,蜡烛被吹灭了。轮班休息的看守们靠在车壁边,剧烈的震动令他们一刻也没有闭上过眼睛,佐久间也醒着。

列车放慢了速度,连续传来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处的声响,列车停了下来。一看时间,早上6点。从窗口能够看到长万部站的站牌。

看守长知道列车在长万部预定要停靠近一个小时,于是命令吃早饭。

分发盒饭包。掺杂大豆的饭团加两片泽庵咸萝卜(2)。

看守们围着佐久间吃早饭。

佐久间拿着饭团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今天是7月31日。是我的生日啊!”

“是吗?为庆祝你的生日,想让你吃点什么好的东西,可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看来也办不到。”看守长说道。

佐久间默默地听着。他们还把随身带着的水壶递给他,让他喝水。

铁道上传来踩着沙石的脚步声,戴着战斗帽、身穿开襟衬衫、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从窗口探出脸来。

看守长注视着他。

“果然是佐久间啊!为什么押送?要送到哪里去?”男子说道。

从他的措辞和态度来看,看守长觉得是记者。记者肯定是通过了什么途径得知佐久间乘坐美军的专用货车离开札幌,才在这里守候着。显然是将不断越狱的佐久间视作英雄,想把移监一事写成新闻。

“是根据进驻军的命令进行押送,去向不能说。”看守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