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绿里(第3/6页)

还有个让劳拉记忆犹新的夏日回忆是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年轻人在草地上放风筝,他们把点着的蜡烛头固定在风筝上。点点烛火像萤火虫一样在天空和树尖闪烁。这景象危险,却美极了。一个风筝着了火,落地后点燃了草地。一些在酒馆外喝啤酒的男人们飞速跑去灭火。灭火人说这些青年真是疯狂,问这些犯错的人是不是想把村子都烧了。这和今天空中的危险和隐患比起来算是平和多了。

有些人不欣赏绿里安静的一边。他们骄傲地指着绿里繁华的一边的发展。杂货店装了新玻璃,蛋糕店橱窗里多了个三层的结婚蛋糕模型;鱼商早晨给大户人家送过货后,店里还剩下腌鲱鱼;街角的那家商店引领了烛镇绿里的时尚。只有卖肉的没有与时俱进。他的店铺在花园后面,羊肉、羊腿和野兔挂在窗子后面,被园里的玫瑰和金银花点缀。

商店附近有些民居。亨德森医生住在一间狭长而低矮的棕色房子里。他的红油灯在夜间闪出美丽的色彩。周围邻居对医生家夜里的急诊门铃有意见,因为总有焦急的声音对着话筒大喊。有些急诊是七八英里外。那时候自行车和电话都是稀罕物,送口信的人要徒步走到医生家。

亨德森医生半夜被从温暖的床上叫起,然后驾马车去病人家。白天有马夫驾车,晚上医生只有亲自驾马了。虽然他在路上咒骂路途遥远、马儿不听话、道路颠簸、天气糟糕,一到病人床边,他就是和蔼可亲医术高明的好医生。

楼下的妇人说:“医生来了她就不会有事了。医生还能让她笑出声呢。能笑出声说明情况不会太糟。”这位让人敬佩的医生一天工作后被从睡梦中叫起,一个晚上要在一个狭小且没生火的卧室度过。

劳拉的妈妈曾说“所有的医生都是英雄”。在劳拉出生的前一晚,医生冒着风雪来出诊。雪越下越大,把道路封锁,医生被迫下了马车,走完了最后一英里。难怪劳拉出生的时候医生说:“这个小女娃!就是这个小东西找了这么多麻烦。长大以后要有出息,这样大家才没白忙活。”劳拉小时候一不听话,大人就拿这句话教训她。

透过邮局的窗子,劳拉能见到灰色教堂的红砖烟囱立在一片绿荫里。冬天,树枝光秃秃的。透过场子能见到教堂东边的雕花玻璃和正面的黄色砖墙。白嘴鸦和乌鸦在榆树顶做窝。

劳拉才到烛镇绿里那阵,一位老派的牧师库尔斯顿先生负责居民的精神皈依。他是一位气质优雅的老人,身材高大,脸颊红润,满头银发。他的妻子是个娇小的老太太,平日喜欢穿家常的衣服。她说:“反正村里人都认得我了,干嘛要在乎穿啥。”如果去教堂或者拜访别人,她会穿丝绸戴着鸵鸟毛的帽子,彰显着她作为伯爵孙女以及牧师妻子的身份。村里人说她有点爱管闲事。但总体来说,她受人爱戴。她探访村民或在商店买东西的时候喜欢了解最新的小道消息。她不重复流言,而是添油加醋。

教堂礼拜冗长无聊,秩序井然,教堂音乐在当时水平算得上出色。库尔斯顿先生对贫困的教民宣扬遵循现有秩序;对富人宣扬对社区的责任和贡献。他在这个小小的社区里身居高位、生活富足,觉得现有社会秩序一切完好。他乐善好施,天性慷慨,特别愿意帮助穷人。

寒冬时节,教堂一周做两次热汤,人人都有份。软糯的燕麦、喷香的牛肉块、金黄的胡萝卜和肥嫩的小饺子让汤又浓又稠,连汤勺都能立在里面。尝遍各种教堂热汤的人对这汤都挑不出毛病。病人能领到蛋乳布丁、自制果冻和半瓶甜酒。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恢复期的病人把盘子放到周日的下午一点半,就能得到肉肘子做晚餐。圣诞节教民能在教堂领到毯子,第一次去参加布道的女孩能得到印花衬衫,老妇人能得到法兰绒的衬裙,老先生能得到法兰绒滚边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