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绿里(第2/6页)

商店后的那条路是最适合散步和见面的地方。有时候绿地也会成为公共生活的焦点。一月的一个周六早晨,猎手们在一个老酒馆门口集合。骑手们穿着鲜红的猎装,探下身喝上一杯。夫人们穿着飘逸的长裙,侧坐在马上,向朋友们挥手。有些夫人聚在一起说长道短。命令发出后,大部队开始移动。如果有条猎狗跑偏了,主人会呼唤诸如“米妮”“点点”“樱草”“小号手”的名字。猎狗会充满爱意地看着主人的脸,听话地跑回来。让劳拉觉得神奇的是,这么驯良的动物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撕碎一只只其他动物。

大家不会同情被撕碎的动物的处境。他们都希望第一次围捕一切顺利。

村民们都来围观狩猎的盛况。路的两边停着马车,上面载着穿着皮衣的老妇人;家庭女教师带着孩子们坐在车上探头探脑;农夫们驾着装满肥料的马车;屠夫、菜农和面包师也来凑热闹;声音嘶哑的小贩站在驴车上找到了个好的观景点。有趣的是,所有人的差事都朝着狩猎的方向。

学校老师、教堂牧师、穿着马裤和橡胶靴的农妇、衣着褴褛的男人,光鲜亮丽的姑娘和抱着孩子的母亲们都伸长了脑袋。几个大孩子一边追着跑,一边喊着:“呦嗬!呦嗬!”差点被马蹄子踩着。

每年狩猎一开始,铁匠师傅就脱下皮围裙,穿上外套,去绿地那看个究竟。曾经地主让铁匠师傅管过马。铁匠师傅嘱咐铁匠们继续完成手上的活,他们没法去看热闹。

铁匠师傅前脚刚走,铁匠们就丢下铁砧和锻炉,跑到铁铺边的一个小山丘,用皮围裙拍着腿开会儿小差。

这时候邮局柜台就没了生意。电报机需要看护,虽然有个报警铃能让全屋都听见,蕾恩小姐和劳拉还是觉得需要一直守在电报机边。

透过电报机旁的窗户,可以舒服地把狩猎盛况尽收眼前。奔跑的马匹、欢呼的人群、鲜红的外套和白色的猎犬都历历在目。蕾恩小姐认得在场的所有人,她简单地介绍每个人好让劳拉知道。那个在灰马上的先生是马厩的主人,他有一大笔钱,如今搬到了奎尔街。那匹灰马不是他的,他只是试骑下。这些都是兽医汤姆昨天告诉她的。那个戴面纱的妇人优雅极了,看看周围那些围绕她的男人就知道了。那个漂亮的小姑娘是提摩西爵士的小表妹。那个英俊潇洒的年轻人只是个农民。

“可怜的孩子!”蕾恩小姐看到一个男骑手和女骑手假装安抚马匹,脱离大部队为了单独说几句话。两人在邮局窗前的一小段路上来来回回很久。“可怜的孩子啊,想说上句话。他们以为单独在一起没人看见,却不知道周围这么多人都看得见。那个女孩的妈妈来了。这事准成不了。可怜的孩子啊。这个男孩不名一文,门不当户不对。”

劳拉不太关注这对情侣。她紧紧盯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穿着红外套,带着黑色天鹅绒的帽子。女孩的马不听话,蹦来跳去。马夫很快上前牵住缰绳。劳拉想穿得像那个女孩,骑马带着猎犬穿过田野和溪流。她想象着越过一条小溪,清风拂过头发,戴着手套的双手娴熟地牵着缰绳。其他的骑手都忍不住赞叹:“骑得真好!”

猎手们骑向目的地的时候,男女老少会跟着。两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可以跋山涉水地跟上一整天。他们帮胆小的骑手打开栅栏门或是给落后的骑手指方向,表面上是为了挣个几便士,其实他们是喜欢参与其中。虽然要损失一天的工钱,回去又累又饿地穿着被撕破的衣服被妻子骂,他们觉得都是值得的。

夏天,驴子的主人用镰刀割下绿地的青草。不知道他在这里割草是否合法,即使不合法,他割草散发出的清新让全村人受益。劳拉对烛镇绿里最难以忘怀的记忆是探出卧室的窗户,呼吸夏天夜里稻草和接骨木花的香味。夜还不深,昏暗的灯火还闪烁在绿地的一边。一些男孩子在回家路上吹着口哨,那是《安妮劳里》的调子。劳拉觉得自己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芬芳的空气让她如饮甘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