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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说不,安布鲁斯比你所了解的要内向,如果有什么事伤害了他,或使他感到震惊,他会装作没那回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从来没有说过任何有关你嫁给他以前的事,只是提到桑格莱提是在一次决斗中死的。但我没这么说。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不想了解她的过去,不管是桑格莱提的事,还是有关她和她母亲在佛罗伦萨的生活情况,我想永远关闭过去,把它锁起来。

“是的,”我于是说,“是的,安布鲁斯已写信告诉我了。”

她叹了口气,顺手拍了拍脑后那个垫子。

“唉,”她说,“一切都显得很遥远了,经历了那些岁月的那个女孩早已是另外一个人了。知道吗?我嫁给科西莫・桑格莱提差不多有十年。但即便现在能给我整个世界,我也已不再年轻,于是我便有了成见。”

“你说话的口气像是七老八十了。”我说。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确实如此。”她说,“我都三十五岁了。”她看着我微笑了一下。

“噢?”我说,“我还以为你不止三十五呢。”

“绝大多数女人会把你这话当作一种侮辱,而我却把它当作赞赏,”她说,“菲利普,谢谢你。”不等我答话,她又继续说道,“今天早上你烧掉的那张纸上究竟写的是什么?”

这突然一击使我毫无防备。我望着她,使劲咽口水。

“纸?”我闪烁其词,“什么纸?”

“你十分清楚,”她说,“那张纸上面是安布鲁斯的笔迹,你把它烧掉是为了不让我知道内容。”

我暗自思忖,说一点总比完全撒谎好。尽管我的脸又发起烧来,我还是鼓足勇气迎视她的目光。

“那是一封信撕下来的一片纸,”我说,“我想那封信是他写给我的,他只不过简单地表达了一下他对花销方面的忧虑,只有那么一两行字。我是担心让你看到他的信,你会更伤心。”

她那急切的目光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抓着戒指的手随即放到了大腿上。这使我相当吃惊,但同时也使我放心了。

“就这么多?”她说,“我还一直⋯⋯无法明白。”

谢天谢地,她总算相信了我的解释。

“可怜的安布鲁斯,”她说,“那一直是他忧虑的事,他总认为我很奢侈。我想你并不是很了解,那边的生活跟他在家的生活截然不同。他根本无法适应——噢,上帝,我怎么能责备他呢?——我知道他内心深处非常讨厌我们相识之前我所不得已过的那种生活,那些可怕的债务,他全部还清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她,心里轻松了许多,不再紧张。我的急中生智获得了成功,这使得她同我说话时不再存有戒备。

“刚开始几个月他很大方,”她说,“菲利普,你想象不到那意味着什么,我终于能有了可依靠的人,令我更加欣喜的是,我找到了我能爱的人,假如我想要世上任何东西,他也会给我。那就是为什么当他生病时⋯⋯”她突然不说了,眼中充满了不安和忧虑,“那就是为什么他的变化会令人难以理解。”

“你是说,”我说,“他不再慷慨了吗?”

“不,他还是很大方,”她说,“但不是相同的做法,他会给我买很多东西,礼物、珠宝,从某种程度来说,几乎像是在考验我,我说不清。但如果我向他张口要钱,用作家里的一些小开支,花一些我们非花不可的钱——他不会给我钱,而是用一种奇怪的怀疑的目光看我。他会问我为什么要钱,问我打算怎么花,是不是把钱给别人⋯⋯最终我不得不去找瑞纳提,菲利普,我不得不去向瑞纳提要钱给仆人付工资。”

她又一次停下来,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