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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准备好了,夫人。”斯考比说。

“谢谢你,斯考比。”她很庄重地答道。

那些狗爬起来,将鼻子凑到盘子上嗅了嗅,它们和我一样感到惊奇。斯考比忙叫它们走开。

“过来,多恩,过来,三个都过来。夫人,我想最好把它们弄走,要不它们会打翻盘子的。”

“好的,斯考比。没准会把盘子打翻的。”

她的话语中又带着笑意,谢天谢地,我正好背对着她。斯考比又问:“夫人,早饭怎么办?菲利普先生八点在餐厅吃早饭。”

“我就在房间吃吧,”她说,“艾什利先生过去常说十一点钟之前的女人都不便让人看。不会太麻烦吧?”

“当然不会,夫人。”

“那就谢谢你,斯考比,晚安。”

“晚安,夫人,晚安,先生,过来,小狗们。”他打了个响指,几只狗不情愿地跟着他走了。房间里好一阵寂静,过了一会儿,她很轻柔地问:“你来点茶吗?我知道这是康沃尔人的习惯。”

我不再故作姿态了,总这样太累。我走回火炉边,坐在桌旁的小凳上。

“告诉你吧,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个托盘、这把水壶,也没见过这把茶壶。”

“我知道你还没见过,斯考比拿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眼里的神色,我想他以前也从未见过,这是一些埋藏的宝物,他是从地下室挖出来的。”

“吃完晚饭后真要喝茶吗?”我问。

“当然。”她说,“在上流社会,如果有女士在场,这是必然的。”

“星期天,肯达尔一家和帕斯科一家来吃饭,但我们从来不喝茶。”我说。

“或许斯考比不认为他们属于上流社会,”她说,“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我愿意喝茶,你可以吃些夹黄油的面包。”

这也算一种发明,薄薄的面包片,卷得像香肠一样。“我很意外,厨房里的人竟会做这种东西。”我说着,一口吃了一块,味道不错。

“那是灵机一动想到的。”表姐说,“你可以把剩下的留作明早的早餐,黄油在融化,你最好吮一吮手指。”

她边喝茶边望着我说:“如果你想抽烟,请吧。”

我睁大眼睛直盯着她。

“在女士的闺房抽烟?你认为可以这样?星期天牧师带帕斯科夫人过来时,我们从不在客厅抽烟。”

“这不是客厅,我也不是帕斯科夫人。”她说。

我耸了耸肩,然后伸手从口袋中摸烟斗。

“斯考比会认为这有失体统,他明天早上会闻到味的。”

“我会在上床之前打开窗户,把味吹到外面的雨里去。”

“可雨会溅进来弄坏地毯,那可就比烟味更糟糕了。”

“那可以用布擦掉,你太仔细了,像个老绅士一样。”

“我还以为女士们很介意这些事。”

“那只有当她们别无他事烦忧时才会如此。”

我这么坐在波比姑妈的卧室里吸着烟,突然心里感到一阵惊悸,我可不想这么度过这个晚上,我想说几句冷冰冰的客套话,然后很唐突地告辞,使这个不速之客受到冷落,感到沮丧。

我瞥了她一眼,她已喝完茶,把茶杯和茶碟放回到托盘上。我又再一次意识到她的手窄小、白净。我想安布鲁斯是否也说这双手是生在大城市的。她的手上戴着两枚戒指,上面的宝石都质地不错,它们并没有因她身着丧服而削弱丝毫光芒,和她本人也极其相配。我很庆幸,自己手里托着烟杆,嘴里衔着烟嘴儿,这能使我感觉自然一些,而不至于像个夜游者,在梦中游荡。该有些我应当作的事,还有些我应当说的话。但此时的我坐在火炉前像个傻子,无法将自己的思绪和印象整理到一块而。拖得人筋疲力尽、焦灼不堪的这一天已经结束了,然而,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确定这对我有利还是不利。要是她能够有一点点我曾经想象中的那种样子,我就知道该如何去做,可现在她就在这儿,活生生地坐在我旁边,那曾经想象过的印象都成了不可思议的东西,混杂在一起,然后又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