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诛宇文护(第2/10页)

独孤伽罗望着二人天真无邪的面庞,突然有些伤感。

这两个孩子将来长大后,她不会真让杨俊去娶千金公主的,赵王宇文招和齐王宇文宪一样,都是宇文护的心腹兄弟,对杨坚也一向戒备,就算杨家同意这门婚事,宇文招也不会同意,他们二人注定此生无缘。

可看着这两个秀美孩儿天真蒙昧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的决断和联想有些残忍。

孩子有什么错?他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无知无识,既不明白前尘旧恨,又不知晓自己身上还背负着家族的使命和罪恶,他们幼稚地信任着长辈,享受着世间的爱与美,却不明白自己总有一天会看清那些肮脏残忍的真相,看穿那些奸诈凶险的人心。

长风吹过府前的白杨树,树叶声喧哗如暴雨,独孤伽罗惆怅地移过了眼睛,不再去看鱼池边冒着细雨嬉戏的那对孩童。

当年的自己还不是一样,以为自己能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昭玄哥哥一生一世,以为自己身为大司马府的小姐,可以安享富贵清闲的人生,自己的生命中永远不会有风霜雨雪,可没满十四岁,她就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世上的人心,原本就那么凶险,早一天看懂看透,就能早一天活明白。

“夫人,”李圆通从门外走来,看见顺阳公主也在座,便压低声音道,“太子妃打发人来请夫人入宫,说有事商议。”

“又有什么事?”独孤伽罗不禁皱起了眉头。

她心里也知道,杨丽华请她入宫,无非又是太子宇文赟新闹出了什么荒唐事。

太子宇文赟是皇上十六岁时所生,生母李娥姿比宇文邕大八岁,宇文邕膝下共有七个儿子,全是庶子,阿史那皇后来长安后一直没有生育,所以宇文邕立了长子宇文赟为太子。因了宇文赟的太子身份,独孤伽罗才不顾杨丽华的抗拒,将她嫁入东宫。

可这个宇文赟的荒唐劲,实在比北齐高家的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年纪轻轻便沉迷于酒色,身子骨又单薄,架不住长期酗酒纵欲,三天两头生病生得昏迷不醒,就是这样也没能减少他胡闹的劲头,一醒过来,他又折腾得比谁都起劲。

宇文邕见这孩子太过好酒,便命人不准送酒到东宫,还要他七岁上朝,与大臣们一起奏议,三更即起,哪怕严冬酷暑也不给休息一天,举止进退更要一丝不苟,错一点便在大德殿上用棍棒皮鞭当众责打他,常把宇文赟打得半个月起不来床。

宇文赟畏父如虎,便在私底下瞒着父皇胡闹,被宇文邕发现后,当场用马鞭把他的后背都抽烂了,还在东宫特设监察官员,日夜值守,记录太子每天的一言一行,让宇文赟这个太子当得跟囚犯差不了多少。

可能是家教太严、毒打太狠,宇文赟长大之后,便成了个古怪少年。当着人,他眼神闪烁,满口圣贤大道理,谦让有礼;背地里,完全是个禽兽。

东宫的侍女几乎全都被宇文赟强行临幸了一遍,大冬天里逼着侍女和小黄门们光着上身、赤着脚在东宫装作乞儿讨饭,自己则带人将一桶桶水往这些“乞儿”身上泼,看着他们身上冻得满是冰挂,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酒兴一起,宇文赟便把自己的坐骑直接杀了,在后院点火烤马肉,就地割炙肉狂饮,然后命人披上马皮,再扮作他的坐骑骑,宇文赟则全身奇装异服,盔甲上装饰着长长的雉羽和拖及地面的外氅,纵“马”飞奔。

只要脑子里有一个荒唐的闪念,太子刹那间便会付诸实践,这个身材瘦小的宇文赟,精力实在惊人。

若不是在东宫里任值守要职的下大夫郑译恰好是杨坚的太学同学,与杨坚交情深厚,宇文赟便有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细雨纷飞的下午,伽罗忧心忡忡地走在通往正阳宫极辉殿的黄土甬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