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四十五章(第3/4页)

“我要去见国王,我要大声地承认,你是我的情夫。一个人的生命,一个像于连这样的人的生命,应该高于一切考虑之上。我要说你出于嫉妒谋害我的性命。由于陪审官的仁慈,或者由于国王的仁慈,可怜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得救的例子,有过不少……”

“我停止和你见面,我让人关上我的牢房的门,不准你进来,”于连大声嚷起来,“如果你不向我发誓,决不进行任何使我们两个人都抛头露面的活动,完全可以肯定,第二天我就会因为绝望而自杀。上巴黎去的这个主意决不是你想出来的。把给你出这个主意的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的名字告诉我……“让我们在这短促的生命还剩下的很少几天里过得幸福吧。让我们把我们的生活隐瞒起来吧;我的罪行实在太明显了。德·拉莫尔小姐在巴黎有各种有权有势的人帮忙,你要相信凡是人力所能办到的事她都会去办。在外省这儿,所有有钱有地位的人都反对我。你采取活动,反而会更激怒这些有钱人,特别是生活对他们说来是那么容易的温和派……我们无论如何不要成为那些玛斯隆,那些瓦尔诺,还有成千上万比他们好的人的笑柄。”

黑牢里的恶劣空气变得使于连不能忍受了。幸好向他宣告他的死期来临的那一天阳光灿烂,大自然喜气洋洋,于连勇气百倍。在露天里走路对他说来有一种美妙的感觉,就像在陆地上散步对长期在海上的航海者一样。“来吧,一切都很好,”他对自己说,“我并不缺乏勇气。”

这颗脑袋从来没有像它即将落地的时刻这么富有诗意。他从前在维尔吉的树林里度过的那些甜美的时刻纷纷地,而且极其有力地涌回到他的思想里来一切都进行得既简单而又得体,他这方面没有丝毫的做作。

两天前,他对富凯说:

“至于情绪,我不能保证。这个黑牢,如此丑恶,如此潮湿,让我有时候发烧,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但是恐惧,不,人们决不会看见我脸色发白。”

他事先做好了准备,让富凯在最后日子的早上把玛蒂尔德和德·雷纳尔夫人带走。

“用同一辆马车带走她们,”他对富凯说。“要设法让驿马一直不停地飞跑。她们或者是互相拥抱,或者是互相表示不共戴天的仇恨。在两种情况下,这两个可怜的女人都可以稍微摆脱她们的可怕的痛苦。”

于连曾经要求德·雷纳尔夫人发誓活下去,好照料玛蒂尔德的孩子。

“谁知道呢?也许在死后我们还有感觉,”一天他对富凯说。“我很喜欢在俯视维里埃尔的高山上的那个山洞里安息——既然安息这个词用来很恰当。我曾经跟你讲过,有好几次我在黑夜里躲进那个山洞,我的目光远远地投向法兰西的那些最富饶的省份,野心燃烧着我的心:那时候这就是我的热情……总之,那个山洞对我来说是宝贵的,没有人能否认,它的位置连一个哲学家的灵魂都会羡慕……好吧!贝藏松的这些可敬的圣会分子用尽一切办法搞钱;如果你处理得当,他们会把我的遗体卖给你的……”

富凯在这件悲惨的交易中取得成功。他单独一个人在他的房间里,守着他朋友的尸体,度过黑夜。使他大吃一惊的是他看见玛蒂尔德走了进来。没有几个小时以前,他曾经把她留在离贝藏松十法里的地方。她的目光和眼睛是狂乱的。

“我要看看他,”她对他说。

富凯连说话和立起来的勇气都没有。他向她指了指地板上的一件很大的蓝披风。于连的尸体就裹在那里面。

她双膝跪下。对博尼法斯·德·拉莫尔和玛格丽特·德·纳瓦拉的回忆,毫无疑问,给了她一股超出常人的勇气。她的颤抖着的双手打开披风。富凯转过眼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