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四十五章(第2/4页)

“而且是一个蔑视伟大的爱情的寡妇,”玛蒂尔德冷冷地回答;“因为她在世上已经活够了,才过了不过半年,她就已经看到她的情人喜欢另外一个女人而不喜欢她,而且这个女人还是造成他们一切不幸的根源。”

“您说得不对,德·雷纳尔夫人的探监,向在巴黎为我请求特赦的律师提供了非比寻常的理由。他将描写谋杀犯怎样荣幸地受到受害者的关怀。这可能产生强烈影响;也许有一天您将会看见我成为一出情节剧的主人公呢,”等等,等等。

疯狂的、不可能取得报复的嫉妒,持续不断的、毫无希望的不幸(因为即使于连假定可以得救,又怎样能重新得到他的心呢?),因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爱这不忠实的情人而感到的羞愧和痛苦,把德·拉莫尔小姐投入在一种沮丧的沉默中,不论是德·弗里莱尔先生的殷勤关怀,还是富凯的粗鲁坦率,都不能使她摆脱这种沉默。

至于于连,除了玛蒂尔德占去的那些时刻以外,他生活在爱情中,几乎没有考虑未来。这种热情极端强烈,而且毫无一点虚假,它产生的一种奇怪的效果,就是德·雷纳尔夫人几乎也变得跟他一样无忧无虑,一样愉快。

“从前,”于连对她说,“当我们在维尔吉的树林里散步的时候,我本来可以是非常幸福的,但是狂热的野心把我的心灵拖入想象的国土。我非但没有把离着我的嘴唇如此近的这条可爱的胳膊紧紧搂在心口上,反而让未来把我从你身边夺走;我进行数不清的战斗,我为了建造一个庞大的未来必须进行这些战斗……不,如果您不到这个监狱里来看我,我到死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幸福。”

有两件事来打乱了他这种平静的生活。听于连忏悔的神父,尽管是冉森教派信徒,还是躲避不掉耶稣会士们的一桩阴谋,变成了他们的工具。

一天他来对于连说,除非堕入自杀这个可怕的罪恶深渊,他就应该尽一切可能进行活动,去获得特赦。既然教士们在巴黎的司法部有非常大的势力,那就有了一个很容易的办法:应该大事宣扬地皈依宗教……“大事宣扬!”于连重复说。“这一下我把您也抓住了,我的神父,您也像一个传教士那样在演戏……”

“您的年纪,”冉森教派信徒郑重其事地说,“您从上天得来的那张动人的面孔,甚至您的仍然无法解释的犯罪动机,德·拉莫尔小姐为了您不遗余力地采取的那些英雄的步骤,总之,这一切,甚至还有您的受害者对您表现出的惊人的友谊,都在使您变成了贝藏松的年轻妇女心目中的英雄。她们为了您把一切都忘了,甚至忘掉了政治……“您的皈依宗教会在她们心里引起反响,留下深刻的印象。您可以对宗教有极大的好处,我呢,难道因为耶稣会士在同样情况下也会采取完全相同做法的这个毫无意义的理由,我就犹豫不决吗?即使这样,在这个逃脱他们贪婪的魔掌的特殊情况里,他们仍然能造成危害!但愿不会如此……您的皈依宗教使人洒下眼泪,将会抵消十版伏尔泰的亵渎宗教的作品所产生的腐蚀作用。”

“如果我蔑视我自己,”于连冷冷地回答,“我还剩下什么呢?我曾经有过野心,我不愿意责备我自己,那时候我是按照我们时代的惯例行动的。现在,我是过一天算一天,但是,总的来看,如果我听任自己干出卑怯的事,我会使自己变得非常不幸的……”

另外一件使于连更加难受的事来自德·雷纳尔夫人。也不知道是哪一位诡计多端的女朋友,居然说服了这个天真的,而且如此羞涩的人,使她相信她有责任到圣克卢去,跪倒在查理十世[1]国王的脚下。

她已经做出过一次牺牲:决定和于连分开。在付出过这种努力的代价以后,抛头露面的难堪在她眼里已经不算什么,换了在别的时候,她也许会觉得比死还要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