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三十七章(第2/3页)

富凯来到,这个单纯善良的人痛苦得发了狂。他唯一的想法——如果他还有想法的话——就是变卖全部财产,来引诱监狱看守,想法救于连。他跟于连谈德·拉瓦莱特[2]先生的越狱谈了很久。

“您使我感到难受,”于连对他说,“德·拉瓦莱特先生是无辜的,而我是有罪的。虽然你无心,却使我想到了这种区别……”

“但是,这是真的吗?怎么!你要把你的财产全部卖掉吗?”于连说,突然间他又变得喜欢观察和不信任了。

富凯看到他的朋友终于对他头脑里那个压倒一切的想法有了反应,感到非常高兴,于是详详细细把他从每一份产业里可以得到多少钱算给他听,算了很长时间,上下顶多差一百法郎。

“对一个乡下的产业主来说,这是做出了多么崇高的努力啊!”于连想。“多少次节省,多少次斤斤计较的吝啬行为,我过去看见他这么做时,感到那么脸红,如今他全都为我牺牲了!我在拉莫尔府里见到的那些看《勒奈》[3]的、漂亮的年轻人,没有一个会干出这些可笑的事;但是除掉那些年纪非常轻,财产是继承来的,而且不知金钱的价值的人以外,在那些漂亮的巴黎人中间,又有谁能够做出这样的牺牲呢?”

富凯的所有那些语法上的错误,所有那些粗俗的举止,全都消失了,于连投入了他的怀抱。外省在和巴黎相比较时,从来没有受到这样崇高的敬意。富凯看到从他朋友眼睛里流露出的热情,十分高兴,还以为他对逃走表示同意呢。

看到富凯的这种崇高表现,于连在谢朗神父出现后失去的力量又完全恢复了。他还非常年轻;但是根据我的看法,这是一棵好苗。他非但不会像大多数男人那样从软心肠走向狡猾,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会有很容易感动的善良气质,并且疯狂的不信任情绪也会逐渐克服掉……但是这些不可能兑现的预言又有什么用呢?

尽管于连做出努力,审讯的次数还是变得比较频繁了;他每次回答都是以缩短诉讼的进程为目的。“我杀人,或者至少是有预谋地企图致人死命。”他每天都这样重复说。但是法官首先是拘泥形式的。于连的声明丝毫没有能够缩短审讯的时间;法官的自尊心却受到了伤害。于连不知道他们本来打算把他关进一间可怕的黑牢,全靠了富凯的活动,他们才让他继续留在高达一百八十级梯级的那间漂亮的房间里。

有一些重要人物让富凯供应木柴,德·弗里莱尔神父就是其中之一。善良的商人想办法见到了这位权力极大的代理主教。使他高兴得难以表达的是,德·弗里莱尔先生对他说,于连的优良品质和从前在神学院时的贡献使他深受感动,他打算在法官们面前为他说说情。富凯看到救他的朋友有了希望,告辞时匍匐在地上,请求代理主教先生接受十个路易,把这一笔钱分开做几台弥撒,来祈求宣告被告的无罪。

富凯完完全全搞错了,德·弗里莱尔先生决不是瓦尔诺那种人。他拒绝了,甚至力图让善良的农民明白,他最好还是把他的钱留着。看到要讲清楚非得犯下什么不谨慎的错误不可,于是建议他把这笔钱施舍给贫困的犯人们,他们事实上才真是什么都缺乏的人。

“这个于连是个奇怪的人,他的行为不可解释,”德·弗里莱尔先生想,“而对我说来任何事都不应该是不可解释的……也许将来可以使他成为一个殉教者……在任何情况下,我都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底细,也许可以得到一个机会来吓唬吓唬这个德·雷纳尔夫人,她一点也不敬重我们,实际上还讨厌我……也许在这一切中我还可能遇到一个跟德·拉莫尔先生取得条件优越的和解的办法,他偏爱这个小神学院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