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卷 第七章(第2/5页)

痛风病的发作因为冬季天气严寒,一直不好,拖了好几个月。

“别人喜欢美丽的西班牙猎犬,”侯爵对自己说,“为什么我喜欢这个小神父会感到这么难为情呢?他性格古怪。我待他像待一个儿子;嗯!这有什么坏处呢?这个怪念头,如果它持续下去,将在我的遗嘱里使我付出一粒值五百路易的钻石。”

侯爵一旦理解了他的被保护人的坚强性格,每天都派他去处理新的事务。

于连心怀恐惧地注意到,这位大贵人有时对同一件事会给他完全相反的决定。

这种情况有可能给他带来严重的后果。于连从此以后,在跟侯爵在一起工作时,总带着一个登记簿,把侯爵的决定记在上面,并且让侯爵在上面画押。于连用了一个文书,由他把与每件事务有关的那些决定都登录在一本特殊的登记簿上。这本登记簿上也抄录了所有的信件。

这个主意刚开始的时候,看上去好像极其可笑,极其无聊。但是不到两个月以后,侯爵感觉到了它的好处。于连建议他雇用一个在银行家手底下干过的文书,可以把于连负责管理的那些田地的所有收入和支出都记成复式账。

用了这种办法,侯爵对他自己的事务可以一目了然,甚至能够让自己享受到不用他的出面人帮助,进行了两三次新的投机的快乐。他的出面人常常诈骗他。

“取三千法郎给你自己,”一天他对年轻的助手说。

“先生,我的品行可能遭到诽谤。”

“依您看,该怎么办?”侯爵生气地说。

“请您做一个正式决定,亲手写在登记簿上;这个决定是给我三千法郎的一笔钱。况且,是皮拉尔神父想到用这种记账方法的。”侯爵带着德·蒙卡德侯爵[5]听他的管家普瓦松先生报账时的那种厌烦的神色,写下他的决定。

晚上,于连穿着蓝礼服出现时,他们从来不谈事务。侯爵的亲切,是那样迎合我们主人公一直苦痛着的自尊心,以至于他很快就对这个可爱的老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种眷恋之情。这并不是说,于连像巴黎人所说的多愁善感;但是他不是个没有心肠的人,自从老外科军医去世以后,还从来不曾有人这样亲切地跟他说过话。他惊奇地注意到,侯爵常常很有礼貌地照顾到他的自尊心,这在老外科军医身上是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他终于明白了外科军医对他的十字勋章比侯爵对他的蓝绶带还要感到自豪。侯爵的父亲是一个大贵人。

一天,在上午的一次接见结束时,穿着黑礼服,为了处理事务而来的于连使侯爵感到高兴。侯爵把他多留了两个小时,一定要把出面人刚从交易所送来的钞票送几张给他。

“侯爵先生,我求您允许我说一句话,而且我希望它不至于会背离我对您应该怀有的无上敬意。”

“说吧,我的朋友。”

“请侯爵先生俯允我拒绝这份礼物。它不应该赠送给穿黑礼服的人,而且它会完全破坏了您好心地容许穿蓝礼服的人采取的态度。”他毕恭毕敬地行完礼,连看也不看一眼就走了。

这个举动使侯爵感到高兴。他当天晚上讲给皮拉尔神父听。

“有一件事我终于应该向您承认,我亲爱的神父。我知道于连的出身;我的这句知心话,我允许您不为我保守秘密。”

“他今天早上的表现是高贵的,”侯爵想,“而我使他成贵族。”

不久以后,侯爵终于能够出门了。

“到伦敦去过上两个月,”他对于连说。“特别信使和其他信使,会把我收到的信件连同我的批语给您送去。您写好回信,连同原信再给我送回来。我估计往返不过耽搁五天的工夫。”

在通往加来[6]的大路上急急忙忙赶路时,于连对派他去办的那些所谓的要务的无关紧要感到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