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3页)

“那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虞重锐道:“要么是信王手下的人短视无知、擅自行动,要么是第三方挑拨生事、妄图坐收渔利,总之都不足为惧。”

他这么说,或许只是为了安慰我,让我不要担心忧虑。就算知道是谁,我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很多事他都隐瞒了,自己担下来没有告诉我,但是我想知道。

默默地坐了一会儿,我对他说:“你在河边跟祖父说的话,我听见了。”

虞重锐转过来看我,手里的动作略缓,他把扇子换到左手继续慢慢扇着。

“虞向南……是什么人?”

他沉默片刻,回答:“原苏州府的知府,永王起兵时,他没有反抗,战乱平定后一并定为叛党逆罪,满门抄斩了。”

“可是当时永王兵强势大,整个长江以南都被叛军占据,被迫屈服没有反抗的地方官多了,陛下不都宽宥赦免了吗?”

“因为后来查出,永王一早就开始厉兵秣马囤积物资,苏州府多次克扣朝廷的租庸调输送给永王,才使其迅速壮大、起兵作乱,所以定为叛党。”

我问他:“那这事……是真的吗?”

虞重锐道:“先帝十分疼爱永王这个胞弟,将金陵富庶之地赐给他做封邑,准他蓄养府兵,驻守长江水道及东海沿岸。金陵周边诸郡的官员为了讨好永王、求得荫庇便利,都有暗中向其输送利益,不独是苏州府。”

我有点明白:“所以这是官场上大家心知肚明、藏在台面下的规则手段?”

虞重锐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虞知府就成了逆党?”

“因为……”他停顿道,“有你祖父作证,虞知府送给永王的粮草钱帛全都经过他手,数额巨大,两方早有勾结密谋。”

祖父当年在苏州府掌管漕运,从苏州往金陵运输大量物资,自然是水路运河最便利。

我还想追问,祖父为什么要告发指证自己的上峰?是因为他也牵涉其中,为了撇清和永王党的关系,把责任甩给知府?还是为了立功,把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翻出来,大做文章?亦或是跟虞知府有私怨,借机构陷报复?

但是如果我问出来,那就说明,我心里就是这么想自己的祖父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祖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竟变得这般不堪了呢?

我低着头,闷声问虞重锐:“那这件事……跟你家有没有关系?”

谋逆之罪,重则株连九族,同一个地方同姓氏,难保就会被宗族亲戚连累。

“我父亲和虞知府算同辈的远房堂兄弟,但其实我们两支亲缘隔得远了,排行都已各自分开。虞知府行‘向’,父亲行‘文’。但因为这层亲戚关系,虞知府提携父亲做了八品文学,他也因此牵连入狱,在狱中关押了三年,始终不肯认罪,直到陛下大赦天下才放出来。从那之后父亲身子就不好了,一直在家中休养。”

我记得虞重锐提到过他父亲缠绵病榻,原来是在狱中落下的病根。房太尉的外孙都能在县衙牢狱染病而亡,何况是不肯认罪、羁押三年的犯人?别说审讯受刑伤筋动骨,光是狱中苦寒、伸冤无望,就足以摧毁一个人的身心了。

我抬头望着他,不知该如何才能表达心中的歉意:“对不起,我……”

他微微一笑:“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父亲入狱时,你才刚出生没多久呢。我们家的人恩怨分明,不会迁怒一个襁褓里的小娃娃。”

我刚出生,那他也就十来岁而已,家里就没有了父亲。“那段时间……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那倒没有,我母亲很能干,她才是家中的顶梁柱,我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他们俩一个有钱,一个打架厉害,没人敢欺负我家,我只需安心读书即可,不然怎么能十六岁就中进士呢?”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实际上哪会那么轻巧。他能十六岁中进士,除了天资聪颖、刻苦好学,兴许也有卧薪尝胆、为父出头的志气因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