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肖迪奇的兰花(第4/6页)

居于伦敦的毛里求斯艺术家雅克·尼姆基为2009年的诺福克和诺维奇艺术节设计了一套以城市杂草为主题的明信片图案——《诺维奇植物集锦》,每张明信片背后都有一段新奇的说明文字。这些文字会讲明植物的名字、起源、天敌、分布、最喜欢的音乐和最好的伙伴。这些字读来就像是微醺的约翰·克莱尔在为一个了解植物的诺维奇观众表演独角喜剧。尼姆基作品中的所有植物都是真实的(但名字是虚构的),它们被勾勒得姿态迷人,并且——这一点又会让人想到约翰·克莱尔——被恰如其分地和这座城市亲密融合在了一起。

明信片中有“喝醉的杰克”,它更常见的名字叫钻果大蒜芥。“分布:你可以在国王大街的蓝色围墙外找到52株,它们像个小黑帮似的占领着这地盘。这是这种植物在诺维奇最有代表性的植物群。天敌:光系统II抑制剂。最好的伙伴:在诺维奇有时会看见它们和红色奶酪碗或丑鬼鲍勃,可能还有斯瓦晨,长在一起,但领地意识有点强烈。”还有“震震草”,即稻槎菜。“分布:这座城市中随处可见。最有代表性的在伦敦大街32号,这个商铺的上方偏左边。如果你从谷歌地图上看,刚过斯旺巷的人行道上有一片这种植物形成的阴影。这个商铺正要粉刷,所以如果这种植物已经不见了,可以去隔壁34号看看,依然还是在商店顶上。另两个美丽的植物群长在诺维奇火车站自行车棚后面的墙上。用途:宇宙无敌超强侵略性植物。很难去除,有史以来一直位居最棘手的植物之列。”

同一年,伦敦东部德特福德区以南100英里处,一个叫作“粉色搜寻队”(这个名字是植物爱好者们才能看懂的玩笑:俗名叫“德特福德粉红”的拟花石竹其实从未在这一区生长过,并且被约翰·杰勒德错误鉴定过)的组织把杂草涂鸦的想法进行了进一步的演绎。他们开始在德特福德的人行道和旧墙壁上给生长着的杂草做“标记”——方法是在路缘石或墙壁石砖上喷印杂草的名字。在他们眼中,这些杂草也像是它们生长地的“标记”,他们还发布了带有杂草“标记”的谷歌地图,上面附有这些植物的说明。他们的所作所为不像尼姆基的“植物集锦”那样充满着荒诞的机智,但这样一些小小的别出心裁的举动像是给植物们挂上了杂草版蓝色纪念牌匾,从而让有好奇心的人们更仔细地观察这些植物:“药用墙草。一个墙壁爱好者,这种植物标记着整个伦敦的墙壁。它们也会长在石头地面和美丽的棕地上。植物的俗名pellitory和学名parietaria分别源自古老的法语和拉丁语,意思都是‘墙’。所以也许我们应该叫它‘墙上的墙’,或者就叫‘墙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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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把德特福德、诗人想象中的兰花所在地肖迪奇和瓦森斯陶的沼泽地(这里是我20世纪70年代午休探险地的东北边界)三点相连,我们会得到一个三角形,这个三角形里发生过许多令人感慨、曲折纠结的植物故事。这里有被轰炸过的教堂残骸,罗丝·麦考利曾像个着了魔的探矿者一样在这里游走。伦敦塔对1666年伦敦大火中浴火重生的“伦敦火箭”水蒜芥来说,是最后的避难所之一。沃平和莱姆豪斯周围有闪亮的、崭新的船坞,它们的墙壁上还覆盖着染料植物欧地笋,伦敦城早期的市井之徒会用这种植物来抹黑自己的脸,希望别人以为自己是来自东方的未来预言者。几个还在苟延残喘的垃圾场如今已经几乎长不出什么植物,更不用说孕育出一片繁花盛开的植物群落。斯特拉特福沼泽附近的河岸是我迄今为止徒步行走得最开心的地方。海克尼河道旁的纤道已经变成了一条植物丛生的小径,被木藤首乌遮去了一半。岸边长满了矮接骨木,它的叶子有牛肉汁味,叶上开着一簇簇尖端缀着一点粉色的花朵,茎却是饱满的血红色。(在民间故事中,这种植物是从被英国人打败的丹麦人的血泊中长出来的。)这里有高大的大猪草,还散落着伦敦的特色杂草之一——来自地中海地区的鱼鳔槐,它长着巨大、膨胀的种荚,蓝山雀会把种荚撕开并把脑袋探进去找虫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