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牛膝菊——唯利是图的杂草(第2/7页)

当然,很少有杂草是被故意散播出去的。但永远都有机会主义者,它们利用了这史无前例的横跨半个地球的植物大迁移,乘着这阵东风四处游逛(或者对爱德华·索尔兹伯里而言,“乘着裤脚”更为恰当)。在各种有意无意的因素下,英国成了大量外来植物的登陆点,在18、19世纪,英国的杂草种类大概翻了一番。有些杂草是搭上了粮食和园艺植物的便车,让自己的种子躲在植物的根球或容器中,但无论如何它们总能找到地方潜伏着。另一些杂草则是以珍贵的粮食作物或迷人的装饰植物的身份被迎进来,但后来却逃出或被丢弃在野外,因为造成了一些没能被预见到的糟糕影响而“沦为”杂草。

植物乔装潜入英国的经典故事中,有一个故事以偏僻的街巷和烟雾缭绕的火车车厢为元素,以植物园为重要角色。牛津大学植物园建于1621年,它是同类机构中唯一一个被写入植物的英语学名中的。后来被叫作牛津千里光的一种其貌不扬的小黄花,据说就是由约瑟夫·班克斯爵士[80]——一位曾与库克船长一起出海的植物学家、探险家——于18世纪中期首次发现的,1794年由牛津的植物学谢拉德教授[81]约翰·西布索普[82]正式登记在册。没人知道这种植物是如何来到英国的。它原本长在西西里岛埃特纳火山的熔岩石块上,也许是在某次植物学壮游[83]中被带回牛津的。它的种子可能也是躲在某种更有吸引力的地中海植物的根球中,然后自然而然地爬上了花园的石墙。但西布索普按照科学规程,为它的习性写了一大段拉丁文说明,这段文字读来像是在用轻柔的语气描述一幅罗马壁画:“最后就在这城市的墙角里,罕见的植物映入眼帘,但它们的异国模样让我怀疑是否应该接纳它们作为本地生物的一员……它们把自己远远地传播出去,从每一个角落出逃,如地毯一般铺向石块和古老的墙壁。”

没几年牛津千里光就从植物园(位于牛津大学莫德林学院对面)逃走了,它沿着牛津大学古老的墙壁一路向西蔓延。它那长有绒毛的种子似乎在碎裂的石墙中找到了故乡火山岩块的熟悉感。它从墨顿学院跳到基督圣体学院,又跳上了基督堂学院威严的护墙,随后又跳进了阿尔达特街狭窄的巷子里。它借着福利桥过了泰晤士河的伊西斯河段,然后到了杰利科那家老旧的救济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认出这里是穷人的地方,它留下了一个较小的奇怪的变种,花只有正常的一半大小。19世纪30年代前后,它抵达了牛津火车站,这里是通往全国的入口,并且到处是埃特纳火山岩般的石屑和石块。一旦它踏上了铁轨,便再没有力量能够约束住它了。来往火车的气流将它的种子吹起,有时它甚至会坐在车厢里前行。植物学家乔治·克拉里奇·德鲁斯[84]就曾描述过自己在20世纪20年代一个夏日的午后,与一些牛津千里光共乘火车的经历。它们在牛津站飘进了他的车厢,然后“一直悬浮在空中,直到找到机会在泰尔赫斯特下了车”,至此它们已经沿着铁路前行了20英里(约合32公里)。诗人杰弗里·格里格森在20世纪50年代为这种奇特的旅行经历写下了一段颇具美感的文字:“来往于斯温顿和伦敦时,你可能经常会在夏天看到它们,阳光从车窗照进来,光束中它们在轻薄的香烟烟雾中飘浮着。”

牛津千里光1867年抵达了伦敦,1890年抵达斯温顿。等到了1899年,根据索尔比[85]的《英国植物》记载,这种植物已经长到了德文郡比迪福德的古老墙壁、荒地和“沃里克郡的阿勒斯教堂”。世纪之交,一个粗略的乡村统计显示,牛津千里光还抵达了萨福克郡、肯特郡、萨默塞特郡和赫里福德郡。到了1915年,它已经北至克莱德河,西抵威尔士的卡那封。但此时正值第二次世界大战,许多城市中心都被轰炸得破烂不堪,与火山碎石的环境更为接近,这给了牛津千里光更上层楼的机会。20世纪40年代,在爱德华·索尔兹伯里对伦敦轰炸废墟的调查中,它已经成了分布第三广泛的杂草。到1944年,牛津千里光与它的近亲黏性千里光杂交——杂草本身就具有易杂交的特性——创造了后来被称为伦敦千里光的杂草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