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笼头(第6/9页)

我接着干我的,精神集中在她的指甲上。“你的指甲很好,”我说,“看你的指甲盖,看见这些小月牙形的东西了吗?那表明你的血液很好。”

她把手抬起来,离得很近地看。“你怎么知道的?”她耸了耸肩膀,又把手伸给我。她还没说完呢。“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辅导员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所有女生她都叫,每次一个。那个女人问我:‘你有什么梦想?十年以后,你希望会做什么?二十年以后呢?’那时我十六七岁,还是个孩子呢,我想不出来该怎么回答。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儿。那个辅导员有我现在这么大岁数。我觉得她老了。我跟自己说,她老了。我知道她这辈子已经过了一半了。我那时觉得自己知道一些这个老女人不知道的事,一些她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事。一个秘密,谁也不应该知道,不应该说的事。所以我只是摇摇头,安静地坐着。她肯定把我当成一个笨蛋了。但我什么都不能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觉得我知道一些她猜都猜不着的事儿。要是现在有人再问我那个问题,关于我的梦想之类的,我会回答他们的。”

“你会怎么说,亲爱的?”我拿起了她的另一只手,但没有修剪指甲,只是拿着,等着听她说。

她在椅子上向前蹭了蹭,想把手抽回来。

“你会怎么跟他们说呢?”

她叹了口气,向后靠过来,任凭我拿着她的手。“我会说:‘梦啊,你知道,不过是你从中惊醒的东西。’这就是我要说的。”她抚平了大腿上的裙子,接着说,“要是有人问的话,我就会这样说。不过,没人会问的。”

她出了口气,问我:“还要多久?”

“快了。”我说。

“你不会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样的。”

“我知道。”我说。我把凳子拉到她腿跟前,开始告诉她,我们搬到这儿以前是什么样子,而现在仍然是什么样子。偏偏地,哈利挑了这个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没看我们。我听见卧室里电视正叽叽喳喳地叫着。他走到水池那儿,打了杯水,头向后仰着喝了一口,喉结上下移动着。

我挪开了烘干机,摸了摸她两侧的头发。我稍稍拉起一缕鬈发。

我说:“亲爱的,你看起来像个全新的人了。”

“我不就希望这样吗?”

每天,男孩们还是整天地游泳,一直游到了开学。贝蒂继续她的工作,但再也没回来做头发。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可能是她不喜欢我的手艺。有时,我躺着睡不着,身旁的哈利倒死死地睡得像块磨盘,我试着把自己想象成贝蒂。真不知道,如果处于她的境地,我会怎么办呢?

九月和十月的第一天,霍利斯都派一个男孩来付房租。他还是付现金。我从男孩手里接过钱,当着他的面数清楚,开出收据。霍利斯也找到了一个什么工作。反正,我猜他是找到了。每天他都开着那辆客货两用车出去。我看见他一大早就走,傍晚才回来。而贝蒂总是十点半经过我的窗前,下午三点回来。如果看见我,她会冲我轻轻地挥手,但她不笑。五点的时候,我又会看见她走回餐厅。过一会儿,霍利斯就开着车回来。他们就这样,一直到了十月中旬。

这期间,霍利斯夫妇认识了康尼·诺娃和她的长发朋友里克。他们也遇到过斯帕兹和新任的科布夫人。有时,周日下午,我能看见他们几家都坐在泳池周围,手里拿着饮料,听着康尼的便携收音机。哈利说,有一次,他在楼后面的烤肉区看见过他们,也都穿着泳装。哈利说,那个瑞典人的胸脯像头牛一样。哈利说,他们吃热狗,喝威士忌。他说他们都醉了。

那天是个周六,晚上十一点多。哈利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过一会儿,我就得起来,把电视关了。我知道,等我关的时候,他准会醒过来。“你干吗把电视关了?我正看着呢。”他就会这样说。他总是这样说。反正,现在电视还开着呢。我头顶着卷发夹子,腿上放着杂志。偶尔,我会抬起头看看,但哪个节目都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