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第6/12页)

“是你想让我今天来的,对吧?那么……”她问。

“让我把孩子们叫起来。”他说,“我想让他们先见见您,然后我再去学校。”

“好啊。”她说着观察了他的厨房,把钱包放在水池旁边的台子上。

“那我就去把孩子们带过来吧。”他说,“等我一两分钟。”

一会儿,他把孩子们领出来,向她介绍了他们。他们还都穿着睡衣。莎拉揉着眼,基思倒是全醒了。“这是基思,”卡莱尔说,“这边这个是我的莎拉。”他拉着莎拉的手,转向韦伯斯特夫人这边。“你看见了,他们需要有人照顾,我们需要个人,有什么事情的话,能指望得上。这就是我们的问题吧。”

韦伯斯特夫人走到孩子们身边,系紧了基思睡衣的领扣,又把莎拉的头发从脸前拨开来。他们没有阻止。“现在,孩子们,你们不用担心了。”她对他们说,“卡莱尔先生,没问题。我们会好的。给我们一两天时间,让我们互相了解了解,就行了。既然我要留下来,你能给韦伯斯特先生做个手势,告诉他没事了吗?就从窗户那儿向他挥挥手就行。”她说完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孩子们身上去了。

卡莱尔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个老人正从小卡车的驾驶室里向外看着他的房子。卡莱尔冲他挥手的时候,他正好把保温瓶拿到嘴边,用闲着的另一只手冲他回了礼。卡莱尔看见他拉下车窗,把杯子里剩下的东西倒了出来,又弯腰钻到仪表盘底下去了——卡莱尔想象着他把一些电线接在一起。小卡车马上启动了,又摇晃起来。老人挂上挡,从路边开走了。

卡莱尔从窗前转回头说:“韦伯斯特夫人,我真高兴您能来这儿。”

“我也一样,卡莱尔先生。”她说,“现在你去上班吧,别晚了。什么都不用担心。我们不会有问题的。是不是,孩子们?”

孩子们点点头。基思一只手拉着老太太的裙子,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塞进了嘴里。

“谢谢您,”卡莱尔说,“我觉得,真的感觉好多了。”他摇摇头,咧开嘴笑了。他吻了两个小孩,说了再见,胸口觉得暖洋洋的。他告诉韦伯斯特夫人自己大概什么时候回家,穿上大衣,又说了一遍再见,出了门。几个月来,这是头一次,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开车到学校的途中,他听起了收音机里的音乐。

艺术史课的第一段,他在一些拜占庭美术的幻灯片旁踱步,耐心地讲解着局部的细枝末节以及主题的细微差别。他既指出作品的情感力量,也没有忽视作品的节制和恰当。他把过多时间消耗在了匿名艺术家的社会背景上,以至于几个学生开始在用鞋摩擦起地板,或是清起喉咙来。那天,他们只讲完了课程计划的三分之一,铃响的时候,卡莱尔还没说完。

接下来的一堂课讲水彩画,他异乎寻常地平静而富有洞见。“像这样,像这样,”他一边说,一边引导着学生们的手画,“轻柔的,就像在纸面的一缕微风。就点一下,像这样,明白了?”他觉得几乎站在了重现自己的边缘。“暗示,关键就是要暗示。”他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捏着苏·科尔文的手指,引导着她的画刷。“你得和你犯的错误合作,直到那些错误看起来像是有意为之的才行。懂了吗?”

中午,教师食堂里,他排着打午饭的队向前走,看见卡罗尔就隔着几个人排在他前面,已经付了钱。卡莱尔迫不及待地等着自己的钱也付清,但还是走过半间屋子才赶上她。他的手滑进了卡罗尔的臂弯,把她拽到一张靠窗的空桌子旁。

“天哪,卡莱尔。”他们坐下来后,卡罗尔对他说。她拿起她的冰茶,脸红红的。“你看见斯托夫人刚才看咱们的眼神了吗?你这是怎么了?这下所有人都会知道了。”她吸了一口冰茶,放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