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一小件(第4/12页)

“我一直在祈祷。”她说。

他点点头。

她说:“我都以为我已经忘了怎么祈祷,但还是想起来了。我只需要闭上眼说‘上帝,请求您帮助我们,帮助斯科蒂’,后面的就简单了。词都是现成的。你可能也祈祷过了?”她对他说。

“我祈祷过了。”他说,“我今天下午祈祷的,噢,我是说,昨天下午,就在你打完电话,我开车来医院的路上祈祷的。我一直祈祷着的。”

“那太好了。”她说。这时,她第一次觉得他们是一起经历着这个事故。她吃惊地发现,虽然霍华德一直都在身边,自己也一直需要他,但在这之前,一切好像只是发生在自己和斯科蒂身上,她好像在心理上把霍华德关在了门外,没有让他加入进来。她为自己是他的妻子而满怀欣慰。

还是那个护士走进来,又查了一次男孩的脉搏,也检查了从床头挂着的瓶子里流出来的液体。

一个小时以后,另一个医生走进来。他说他叫帕森斯,放射科的。他长着浓密的胡子,穿着懒汉鞋、西部牛仔衬衣和一条牛仔裤。

“我们要带他下楼再照几张片子,”他对他们说,“我们需要再照几张,还想做一个扫描检查。”

“什么?”安说,“扫描?”她站在这个新医生和床之间,说:“我以为你们做过所有的X光检查了。”

“恐怕还得再做些,”他说,“不用担心。我们只是再需要几张片子,想给他做一个脑部扫描检查。”

“天哪!”安说。

“对于这类病例来说,这完全是常规程序。”这个新医生说,“我只不过想要弄清楚为什么他还没醒过来。都是常规的内科检查,不用担心。我们待会儿就带他下去。”

没多久,两个医务人员推着轮床走进来。他们都是黑头发、深色皮肤的人,穿着白色的制服。帮男孩解开管子,搬到轮床上的时候,他们互相用外语说了几句话,推着孩子走出了房间。霍华德、安和他们上了同一个电梯。安凝视着孩子。电梯开始下降,她闭上了眼。医务人员站在轮床的两边,什么都没说,只有一次,其中一个人用他们自己的语言说了一句,另一个人慢慢地点头作为回复。

后来,那天早晨,就在阳光开始照亮X光科外面候诊室的窗户时,他们把男孩推出来,送回到他的房间。霍华德、安又和他们坐同一个电梯,那两个人仍旧站在轮床的两边。

他们等了一整天,但男孩还是没有醒过来。偶尔,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会离开房间,下楼到餐厅喝咖啡,然后像是突然醒悟过来,有了负罪感似的,从桌旁站起来,跑回病房。那天下午,弗朗西斯医生又来过一次,检查了男孩后,告诉他们,孩子的情况正在改善,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护士们——不再是前一晚来过的那位——不时走进来。一个化验室来的年轻女人敲门,走进来。她穿着白色轻便裤和宽松上衣,拿着一小碟东西,放在床边上的架子上。没有和霍华德及安说一个字,她就从男孩的胳膊上抽了血。女人在孩子胳膊上找到合适的位置下针,霍华德闭上了眼睛。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安对那个女人说。

“医生要求做的。”女人回答,“他们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们说抽这个的,我就抽呗。不过,他到底怎么了?这个小可爱。”

“被车撞了,”霍华德说,“司机撞完人,就跑了。”

年轻女人摇摇头,又看了看孩子,拿着托盘走了。

“他怎么就是醒不过来呢?”安说,“霍华德?这些人得给我点儿答案哪!”

霍华德什么都没说。他重新坐到椅子上,跷起二郎腿,搓自己的脸,看着儿子,然后身体向后靠,闭上眼,睡着了。

安走到窗旁,看着外面的停车场。又是晚上了,汽车亮着灯,开进开出。她紧握住窗台,站在窗口,心里明白他们真是出事了,而且很严重。她很害怕,牙齿直打战,非要合紧嘴才能控制住。她看见一辆大车停在医院门前,一个穿着长大衣的女人上了车。她希望自己是那个女人,然后什么人,谁都行,会开车带她离开这儿,去别的地方,她一下车就能看见斯科蒂正在等着自己,喊着妈妈扑到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