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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的话我都相信。我简直可以想象,堂·阿奇勒那难以描述的身体在地下隧道里跑来跑去,他双臂低垂,长长的手指,一手捏着诺的头,另一只手提着蒂娜的头。我非常痛苦。

我得了生长热,好了之后又病了,反反复复。我的感觉功能出了问题,有时候我感觉周围的每样东西都加快了节奏,物体坚实的表面在我的手指下面变得柔软,抑或物体的表层肿胀,和内部剥离开来。我觉得我自己的身体摸起来也好像是肿的,这让我非常伤心。我觉得自己的脸颊圆得像球,手上长满了伤疤,耳垂就像熟透了的花楸果,手指上全是裂口,脚也肿得像圆面包一样。

走在路上或是在学校里,我觉得空间也发生了变化。我觉得自己被夹在了黑暗的两极中间:一边是地下的气球不断地膨胀,挤压着房子的根基,以及两个玩偶掉下去的地窖;还有一只气球从上面压下来,那是住在五楼的堂·阿奇勒,他偷了我们的娃娃。这两只气球的两边好像被铁栅栏卡住了,在我的想象里,这道栅栏斜穿过房子、街道、乡村、隧道、铁轨,从上下两侧挤压着这一切。我觉得自己,还有周围每天遇到的人和事,一起被夹在了铁栏里。我觉得嘴里很苦,一直觉得恶心疲惫,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挤压过来,越来越紧,我要被挤成一堆让人作呕的糊糊了。

这场疾病很顽固,可能持续了好几年时间,一直快到青春期。我刚生病时,出乎我预料的是,出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

我和莉拉还没去楼上找堂·阿奇勒,我还沉浸在失去蒂娜的痛苦之中。我很不情愿地出门,去给家里买面包,是我母亲打发我去的。那时候我正走在回家路上,手里紧紧攥着零钱,生怕丢掉。我低着头,下巴抵着胸口在走路,我发现尼诺·萨拉托雷拉着他弟弟走在我后面。在夏天,尼诺的母亲莉迪亚让他出门时总是带着皮诺,那时候皮诺不到五岁,尼诺不得不时时带着弟弟。走到街角时,在距离卡拉奇家的肉食店不远的地方,尼诺一下子就赶上了我,但他没有超过我,而是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把我推到墙上,空出来的那只手,挡在了我的前面,不让我逃走,另一只手拉着弟弟,他弟弟一声不吭,看着他的壮举。他气喘吁吁地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他脸色苍白,开始时微笑着,后来变得严肃,最后又微笑了。他用学校里学到的意大利语对我说:

“等我们长大了,我要娶你。”

然后他问我,在这之前我愿不愿意和他交往。

他个子比我要高一些,很瘦,脖子很长,有点儿招风耳,他头发蓬乱,目光很有神,眼睫毛很长。他战胜了自己的羞怯,鼓起很大勇气向我告白,这让我非常感动。尽管我也想嫁给他,但我还是回答说:

“不,我不能。”

他惊异地张大了嘴巴,皮诺这时候拽了他一把,他跑开了。

从那时候开始,每次我看到他都会绕开。尽管我觉得他非常帅,不知道有多少次,为了靠近他,我会接近他妹妹玛丽莎,只是为了和他们一起走回家。很明显,他选错了告白的时间,他不可能知道,我有多混乱,蒂娜的消失给我带来了多大痛苦,院子、楼房,还有城区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总是远远看着我,有些胆怯。过了一阵子,他也开始回避我。有一阵子,他一定是担心我把他向我告白的事告诉其他女生,尤其是他妹妹。大家都知道,恩佐向糕点师傅的女儿吉耀拉·斯帕纽洛表白时,她就是这么做的。恩佐知道之后非常生气,在学校楼下和她大吵大闹,说她是个骗子,还威胁说要用刀砍死她。我本来也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但最后我谁也没说。和莉拉成为朋友后,我也没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慢慢地,我自己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