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某日(星期日)(第3/4页)

有过多次经验的我,敏捷地把握了一个要点,就是要让A群的人以为我是B群的,让B群的人以为我是C群的,让C群的人以为我是D群的。校园虽然很大,但我所需要的特定地点并非哪里都有,要想发现它,就需要具有反射神经、敏感性和勇气,以及不让别人察觉自己计谋的表演能力。

一如往年,家委会的热狗很好吃。洋白菜切得很细,面包潮乎乎的,芥末很浓。可以说在义卖处买午饭是连接我和L小学唯一的纤细纽带。给热狗付钱时,一想到“啊,这样可以为L小学多少做些贡献”,便涌起一股微小的喜悦。我一边想象着自己支付的钱转变成红小豆沙包的情景,一边吃热狗。

百叶箱被剥落的油漆和鸟粪交织成的图案覆盖着。到了下午,阳光变得更加火辣,百叶箱的阴影根本遮挡不了,我把草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

像我这样参加运动会冒充家属之行的都具有看破同类的能力。虽然父母和教师们绝对看不破我们,但同类的眼睛是瞒不过的。

第一次意识到她们的存在时,说实话,我很紧张。一方面是自以为运动会冒充家属之行创始人的自负被打碎,另一方面是对他人参与到这个隐秘营生里来而生出警惕之心。

但是不久就明白了,她们对我不构成任何影响。一个运动会里大约会有两三个这样的人,年龄三十到七十岁,跨度很大。但毫无例外都是女性,打扮朴素。当然都是独自一人。

“看样子你也是?”

“是的,你的眼光没错。”

“果然……”

“那么,你也是?”

“是。”

“是嘛,回见。”

“再见。”

四目相对,互相确认时,只是用目光这样对话一两秒,绝对不直接交谈。对方不希望交谈,因为是同类自然心知肚明。啊,她又来了。即便这么想,也只是这样想想而已,不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反而为了保持距离,说不清谁主动,会相互远离。

后半程第一场比赛,是父母和教职员工拿着勺子托球的接力赛。我发现在围着缠头巾手里拿着勺子于操场大门处排成一队的父母中,有一个同类。早就知道,有着和我一样渴望参加那样比赛的同类,虽然和我的风格不同。我梦想扶篮筐的杆子,却没有采取任何实际行动,和我相反,她们是非常积极的。在入场口附近转来转去,主动要求参加,终于抓住了难得到手的机会。

她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参加比赛?为什么不能满足于观看比赛?这方面的缘由我不太清楚。大概是想要在运动会的中心尽情地释放吧。明知是虚无地挣扎,也要加入L小学的圈子里去,哪怕是一瞬间也要忘却自己是落魄人的事实吧。

不管怎么说,参加勺子托球接力赛的她,仿佛在说我怎么能放弃已经抓住的机会呢,紧紧握着勺子,已经开始做屈膝活动了。看年龄约莫四十五岁,有点胖,没有化妆,烫发几乎没有花儿了。也许是没戴胸罩吧,运动衣内的胸部快垂到肚子上了。

勺子里的乒乓球有一点风就会被刮跑,飞落到各个方向。亲眼看着自己特别熟悉的老师和父母不知所措手忙脚乱的样子,孩子们异常兴奋,跺着脚发出说不清是声援是哀叫还是欢笑的声音。扩音器里播放的音乐更加煽动起焦躁的心情,使得气氛愈加高涨。校长先生的乒乓球飞得老高,家委会会长在拐弯的时候摔了跟头,做饭的大妈头戴三角巾迈着搞笑的步子,收获了众多的掌声。万国旗捆成了一团,某个班的孩子因贫血晕倒了,坐在来宾席的议员强忍着没有打盹。播音员把音量拧到最大,摄影师一刻不停地按着快门,救护员把贫血儿童送往保健室。这期间人们也一直在疯狂地呐喊着。

因此,当轮到同类出场时,没有人关心此人是谁的母亲或奶奶,得到了和别人一样的声援。她没有求速度,只是盯着勺子,把重点放在勺子的稳定性上,蹭着脚往前推进。脸上晒得通红,满是尘土的裤子松松垮垮,表情非常严肃,仿佛在说:我不会在这里给大家添麻烦,请让我尽到最低限度的义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