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鬃毛(第2/9页)

这场景把我的同伴吓得愣在原地。至于我,和大家想象的并无差别,马上警觉了起来。这么做当然是十分必要的,因为这事态很快就让人觉得,这的确是个奇怪的案子。他的身上只穿着柏帛丽雨衣、裤子以及未系鞋带的帆布鞋。他倒下时,那似乎是被他匆匆围在肩上的柏帛丽雨衣从他的身体上滑下来。我们震惊了,密密麻麻的暗红色的条纹布满了他的背,就如同被人用细细的鞭子抽过一般。那一定是条十分有弹性的鞭子才造成了这样的创伤,因为肿起来的长长的鞭痕环绕着他的肩部和肋部。血从他的嘴边淌下来,因为极度的痛苦让他咬破了自己的下唇。痛苦写满了他那张痉挛扭曲的脸。我半跪在死者的旁边,斯泰赫斯特就站在一边,一个阴影突然罩了过来,原来伊恩·默多克走到了我们身旁。他是学校的数学教员,一个又瘦又高、肤色很深的人,平时的沉默寡言和内向性格让他没有什么朋友。似乎抽象难懂的圆锥曲线和不尽根就是他的世界,日常生活与他并无关系。学生们都当他是怪物,他成为学生们的嘲弄对象,但这个人的身上是有相当多的异乡气质的,墨黑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皮肤还不是全部,他那间或发作的脾气才是主要的,用暴躁一词来形容也并不为过。一次,麦菲逊的小狗把他烦透了,他迅速把狗抄起来,扔出了玻璃窗。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教学上足够出色,仅凭这一件事,斯泰赫斯特就不会再留下他。这位复杂奇怪的人物走到我们身边。看得出来他已经被死者的恐怖景象惊呆了,虽然小狗事件令他和死者之间再无好感。

“这可怜的人啊!太可怕了!我可以做些什么?我能帮得上忙吗?”

“你刚才和他在一起吗?你知道都发生哪些情况了吗?”

“没在一起,我今天很晚才从学校出来。海滨我还没去呢。我能做些什么?”

“你可以立即前往伏尔沃斯分驻所,马上报案。”

他什么话都没说,马上掉头就奔跑起来。我当然主动承担起办这个案子的任务,而斯泰赫斯特傻愣在死者旁边,还没缓过神来。第一步我当然是把海滨的所有人都记下来。我站在小径的顶端,整个海滨尽收眼底,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远处的三两个人影缓缓向伏尔沃斯移动着。弄清这一切后,我走下了小径。黏土和灰泥岩混杂在白垩的土质中,小径上只有同一个人上行和下行的脚印。看来今早没有旁人走这条路去海滨。在一个地方,我发现了按在斜坡上的手掌的痕迹,也就是说可怜的麦菲逊在上行时还曾跌倒过。一些路上的圆形小坑则说明麦菲逊多次跪下来过。退潮遗留下来的咸水湖就位于小径的下端。一块岩石上放着他的毛巾,看来麦菲逊曾在湖边脱衣。但毛巾是叠好且干燥的,他应该还没下水。可是他的帆布鞋印和赤足脚印却不止一次地出现在硬卵石上,看来他已准备下水,虽然他实际上并未下水。

问题是非常明显的——我生平还从没遇到过如此怪异的问题。当事人来到海滨只有一刻钟左右。随后跟来的斯泰赫斯特可以证明这一点。他去游泳,赤足的脚印说明他已经脱了衣服。然后他又匆匆披上衣服——衣着凌乱并未扣好——还没下水或者是没有擦干就回来了。残酷的鞭打应该就是他改变主意的原因,他被折磨得甚至咬破了嘴唇,他最后只剩下一丁点儿力气,从那块地方爬开就死了。那么如此残忍的事情是谁干的呢?其实在峭壁的底部确实有些小洞穴,但初升太阳的光芒直射洞内,根本不可能隐蔽起来。远处的海滨虽然晃动着几个人影,但他们相距实在太远,和案子有关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和麦菲逊还相隔着咸水湖,湖水直延伸到峭壁。海上的两三只渔船倒是离得并不很远。也许船里的人倒是可以查问一下。虽然眼前还有几条线索可以调查,但是这些线索都不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