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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独自去了学校。她将手机像武器一样拿在手上,屏幕上是玛雅的号码,她的手指放在拨号键上,却没有按下去。她们对彼此做过最重要的承诺是永远不抛下对方,这始终和安全毫无关系。重点在于,这项承诺使她们处于平等的地位。她们始终以这样的方式相处。安娜所擅长的一切,是人们在野外所从事的活动。在这一点上,玛雅需要她,但只要她们一从森林里回到家,安娜就会被一再耳提面命:玛雅的人生比她的好得多。玛雅仍然有双亲的关爱,有个弟弟,有个没有烟味和伏特加酒味的家。她聪明、有趣、受人欢迎。她的成绩比较好。她有音乐天分、勇敢,可以交到比较好的朋友。而且,男人们会追求她。

要是安娜将玛雅留在野外,她就会死去。她只是不理解,她将安娜留在派对上时,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她们承诺永不抛弃彼此,这是让两人处于对等地位的唯一因素。

安娜将手指放在拨号键上,但没有打电话。多年以后,她将会读到报上关于某项研究的一篇文章。研究指出,大脑以同一块区域记录肉体疼痛和嫉妒心理。那时,安娜才会理解:为什么嫉妒心使她感到如此疼痛。

亚马和法提玛一如往常地站在公交车站,但一切都变了。昨天,当法提玛进入超市时,所有人都和她打招呼。当她要付账时,店主“尾巴”走到收银机前,试着说服她,让她接受由他代付所有商品的费用。无论他怎样苦口婆心,她当然不会同意,直到这名体形壮硕的男子双手一摊,咯咯笑道:“你和冬天一样顽固,我能看出来,亚马得到了你的真传。”

现在,他的白色轿车正沿路驶来,离公交车发车时间还有一两分钟。他停下车,表示他刚去过自己其中的一个店面,只是顺路经过这里。法提玛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她先是婉拒了他顺道载他们到冰球馆的提议,但当她看到亚马看着那辆车的表情时,她就后悔了。由“尾巴”开车,法提玛坐在前座,她从后视镜里看见:这使她的儿子感到多么骄傲。他所办到、达成的一切。

这天早上,小男孩独自在冰上训练时,赞助商坐在看台上,身旁是甲级联赛代表队教练和球会的体育总监。当法提玛进入球会总监办公室准备清理废纸篓时,球会总监站起身来,从地板上拿起废纸篓,握了握她的手。

当这群小男孩走进学校时,学校走道上早已人满为患。每个人都争相目睹他们,而班杰不在场时,利特从未如此快乐过。人们因为他成为凯文最要好的朋友而关注他,这使他感到陶醉不已。这就是当凯文咕哝“我得去拉屎”闪进其中一间卫生间并关上门时,他没有反应的原因。凯文的前任好友知道:只要凯文能忍住,他从不使用学校卫生间。

凯文在黑暗的卫生间里将那张百元钞票撕成小碎片,把它们冲进马桶。他并未开灯,没有看自己在镜中的身影。

亚马在更衣室前方追上了札卡利亚。自从比赛后,他们就再没碰过面,而亚马直到现在才想到,他本该打个电话的。当他瞥见札卡利亚眼中的失望和愤怒时,他就意识到,他本该做的还不只是打一通电话。

“嗨……周六真是对不起,一切发生得太快,我……”

札卡利亚猛力关上置物柜的门,摇摇头,说:“我知道。球队的派对,跟你的新球队。”

“听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亚马试图辩解,但札卡利亚根本不准备让他道完歉。

“没事,亚马。你现在是大明星了。我懂。”

“拜托,阿札,我……”

“我老爸向你说恭喜。”

最后这句评语对札卡利亚的伤害最重。他的父亲在工厂上班。在那里,因为球会最初是由工厂的工人创立的,他们至今仍然认为这是属于他们的球会,每个人也都因此喜爱冰球。他的父亲曾是男童冰球队的一员。因此,札卡利亚得准备做出许多荒唐事才能让他父亲乖乖去上班。他儿子是其中一名球员的朋友的事实,就足以让他在工厂里随时笑逐颜开。